第五卷:君臨天下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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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盛,東宮內門前那兩頭獅子被曬得麵目猙獰,張牙舞爪好似要將這正午暖陽踩於腳下。
彩簷上的枯葉被吹落下來,晚春時節落英繽紛,整個東宮芬芳四溢。如今因儲君需靜養,早先的熱鬧非凡已不複,一切平靜安寧,井然有序。
“將窗打開。”
一陣清風拂入,榻上之人起身後咳嗽了幾聲,雀鳥棲落在枝上,搖晃著腦袋機靈地環顧四周。
“阿秋呢?”
侍女答道:“薛大夫已至回廊,馬上就至。”
他嘴角扯出一絲笑,縱使知曉,亦想每日問下,方才安心。風吹著他那一縷發絲,看起來俊朗非凡。病態反掩了些從前的冷漠銳氣,好似神仙生病,偶見凡人相,看起來親近了許多。
“這風吹不得。”薛秋關上窗,回頭嚴肅地看著他,也隻有小神醫才敢如此對當朝儲君,“回榻上去!”
“不想。”齊言輕輕掙開他的手,“想在東宮四處走走。”
“你……”薛秋將手把在他脈上,又仔細瞧了他此時模樣,心中忽然有些打顫,轉身問侍女,“是太子自己從榻上起來的?”
“怎麼,可是見好?”
那侍女點頭,“正是。”
薛秋對他說道:“讓我將它挖出來吧!”
“取了雙目,我便是個廢人了。”齊言搖頭,直到如今,他還守著那他認定的東西,“我爭,便是不甘於那般一生,既如此,苟活又有何用?”
“那樣,你便能活命!你知不知你……”
齊言起身,牽著他的手,“分明說好,清明去踏青,可誰知竟一病不起,今日難得容光煥發,趁春未遠,便陪我在宮中走走吧!”
他逐春逐了一輩子,尚且不夠嗎?
薛秋未再阻攔,為他披上披風,“你今日,想做什麼,我陪你!文先生……”
“有你便好!”
薛秋與他有過肌膚之親,多是痛的。可今日牽著他的手,雖是因病攙扶故,卻並無抵觸意,原來此人冷若冰霜、心狠手辣,這手上皆是繭,曾奪過多少人的性命,這手心卻是暖的。
一生爭鬥,隻為此時置身於這富麗堂皇的“靈柩”嗎?看著宮內人俯首相迎,又能得幾分快活?
“你可知,我是如何尋到文先生的?”
薛秋搖頭。
“是因一夢。”齊言笑著說道,“說來,好似天意。那時我已到將至封地之年,可我不想離開錦天城。那夜,吾夢中有個戴著手銬腳鏈之人向吾走來,他言他受人誣陷,身在槐江,受獄之苦。若吾可救之,便可助吾平天下,安黎民,得立儲。但問其名,答曰其表字已在其中。文先生,名簡,字黎安。我便快馬加鞭趕至槐江去請,當真尋見。而文先生,亦助吾平天下,安黎民,得立儲。文先生總不信此,可吾並非胡謅之輩!”
薛秋聽他興致勃勃地回憶往事,這槐江一夢,將文簡帶至他身旁,許是天意。雖是狼狽為奸,可薛秋聽完,卻有些感動。文簡對他,忠心不二,因槐江知遇之恩,齊言對文簡,深信不疑,則因美夢成真。
“我信。”薛秋看著他,感覺自己的手又被緊握了幾分,他對齊言說道,“無需如此,我不鬆開。”
行完東宮,好似過了許久,文簡已在他寢殿外候著。
“先生怎不入?”
“太子未準,不敢。”
“早與先生說過,無需如此。”齊言又笑了。
文簡詫異地看了一眼薛秋,此時淚眼婆娑,不似齊言已有好轉之意,心中便已明了幾分。
“把我的盔甲取來。”
掌事的宮人說道:“太子,如今天熱,若著盔甲,恐……”
不等他說完,薛秋便說道:“太子既然說了,便去取來,待沐浴後換上,無妨。”
既然神醫如此說,他也隻好照辦。
沐浴更衣後,他身披戰甲,薛秋幫他梳發髻,戴上頭盔。
“戰甲披身不覺沉,他日赴沙場,可斬敵將百千。”齊言將佩劍別在腰上,好似出征前一般,不愧為錦國戰神,此時看著英姿颯爽,縱使生病,亦可讓敵軍望之生畏。
可這戰神,突然撒著嬌對薛秋說道,“阿秋,想喝你夜裏為我送的藥,想如從前那般親眼見你入睡。”
“好,稍等片刻,我這便去煎。”
薛秋很快端著和從前一般的藥過來,齊言喝了兩口便放下,“睡吧!”
薛秋脫靴後,便躺在他榻上,此時他心中未有他想,而是齊言想什麼,他便做什麼。他背對著他閉上眼,淚便落了下來。
過了一會,齊言突然說道:“阿秋,我也累了!”
齊言在他身旁躺下,薛秋轉過身來,哭著喚他,“遠舒,不可睡!”
齊言吸了口氣,咳嗽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再未醒來。
“齊遠舒,齊遠舒你醒醒!”
指尖所探之處已無跳動,齊言的臉漸漸發涼。
“太子,薨了。”
一個宮人踉蹌地跑至殿外通稟,齊朔跌坐在椅上。
曄郡已是盛夏,熱得無畏不時嘶鳴,齊歡出門為它送水,便見有人來報,“王爺。”
“何事?”
“太子薨,皇上命您速速回都。”
齊言死了?齊歡心中無一絲欣喜,手中的水落在地上,很快便蒸發了,他喃喃得問那人,“如此,算不算……“話未問出口,英年早逝,便是不得好死!
魯昭的毒咒,應了一半,那另一半,也應了!
作者閑話: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為齊言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