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真想知曉真相，可齊歡不忍追問，況且齊裕畢竟在眾目睽睽下殺了上官捷。他看著齊青，心中酸疼。這孩子眉眼，像極了齊裕。
    “若難受，便莫要再想。”
    齊青依偎在他懷中，輕輕點了點頭。
    秋分後，晚來的雨露潤著西北幹枯的土地，旱災蝗災不複。督司由吏部接管，雖已無蝗禍，如今亦知有備無患，西北興水利，防蝗災之害，已有經驗。
    半月後，齊青被齊朔接入宮中，便是在齊青入宮那日，李晗接走了梁玉。
    北雁南飛，錦天城的那場大雪，梁玉未能等到。
    “下雪了。”
    郭平開心地在雪中跳著，這滿池荷葉枯黑地掛在杆上，而荷花杆則細若線團，在塘內纏繞，看著死氣沉沉。白雪伴琴聲落下，落入荷塘如同白梅花瓣開在塘中，本是冬雪寂寥，倒添了幾許生機。
    “王爺，這是那兒送來的。”
    齊歡接過賈伯手中的那把匕首，將其拔出，刀鞘中有封書信，他展開那封信，曾在蘊華堂伴讀，了然紙上，何人所書。
    “吾弟歡，別來無恙。”
    齊歡看見第一行，雙目便有些發酸。哥哥許久未曾如此稱他，如今想想，那個牢中發癲之人，此時不知無恙否？
    他接著看信：
    “伏惟珍重，順頌時綏。
    ”偶悉雪至，冬雪無暇乃吾所愛。憶汝從前雪中嬉鬧，歎今朝白駒過隙，遙隔囹圄。
    “謹啟手書，解汝所惑。旁人相責，自認無愧於心，吾弟若疑，為兄惴惴難安。昔吾急功近利，於弟誠心之舉視若無睹，忘歡莫怪。
    “事已至此，自無可辯。然有三事，意欲告汝，心中方無悔。知悉即可，勿複為吾爭焉。
    “牧香失子，誣陷靈羅，皆為林氏作為。伊懷六甲，欲為其子爭嫡長之尊，此為吾之所以惡其子矣。後牧香暴斃，實屬因吾之寵而招禍。
    “荏城兵符晚至，吾實未知，乃上官捷暗中所為。後知曉，亦因心高氣傲未曾言。
    “吾偶聞林氏與相師及上官捷談及秋祀，方知此相師不過江湖術士，坑蒙拐騙之輩。其言若吾死，以身祭天，縱使無雨，父皇當念吾之舉，可助青往後即位。其恐吾泄密，毀其所成，遂欲殺餘。
    “餘恍然悟，知長秋雨，為吾弟相助。曄郡之行，負傷回都，餘何以視而未見，仍責汝好色。
    “吾平生庸懦無能，亦無證可呈，不庇其禍，殺之無悔。”
    “諸難具陳，紙短願詳，吾將瘋矣，免念。”
    本以為此信已了，齊歡見到最後被劃去的那列，因當時倉促，齊裕來不及全部劃去，他仍能看得出。他寫道：“另問犬子，安否？”
    讀罷，齊歡已淚流滿麵。縱使荏城那次，兵符晚至，縱使長秋觀，哥哥說了那番話，可他從未恨過齊裕半分。他想恨，但從未恨過。
    “王爺，外麵已是鵝毛大雪，您去哪兒？快為王爺撐傘。”
    “不必，我去見哥哥。”
    剛出府門，便已有人前來。
    “王爺。”
    大雪落在齊歡身上，臉上的雪花立刻融化，雪水順著他的發絲和臉頰流下。
    “何事？”
    “是皇上聖命，命您去為那位……”那人頓了下，說出餘下兩個字，“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