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歡自雲峰寺歸來，便遇城外難民至車前乞討，他讓家仆分發了些銅錢，以防爭搶受傷。
    未曾想，災情已到此等地步。西北十二城距錦天城尚有些距離，難民至國都，乃是治災者失職，朝中免不了對齊裕的彈劾。
    如此國難當頭，在錦天城內，卻仍有歌舞升平處。
    “近來，常聞府上有怪聲。”
    “是啊！”有位大人頗為認同。
    顧九卿捋了捋胡子，看著美人起舞，歎了口氣，“無非故弄玄虛。說來可惜，夏衛竟因此送了命！”
    “夏老嚐言有人竊財，整日不得安寧。這才過半月，守著他那麵藏滿金條的牆，寢食難安，如此被嚇死了。”
    有個獨眼的商人說道：“如此死得好啊！”
    “哦？李賢弟此話怎講？”
    那獨眼商人說道：“這世間死法千萬種，抱病而死不在少數，守財而死，則世所罕有。說不定夏老死後，被財神爺提攜，去看守錢財呢！”
    “哈哈哈，李賢弟可真會說笑啊！”
    顧九卿那聲“哼”仿佛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一般，李晗聽見後笑著說道：“顧老爺，聽聞顧家鎮家寶乾雷被盜，如今變了天？”
    “那又與你李顏昀何幹？”顧九卿白了他一眼。
    李晗一時語塞，頗為無辜地說道：“初到錦天城，不太知曉規矩。”
    “李賢弟，不知者不怪。顧兄如今無需再接濟那忘恩負義的顧家，乃是好事。”
    “是啊！”
    “原來如此！”李晗笑著舉杯道，“顧老爺果真厲害，顏昀佩服！”
    眾人亦舉杯暢飲，李晗雖麵帶笑，心中卻頗為不屑。分明是被趕出顧府，竟還將自己說得如此仁義。好在好日子將到頭了，雖不像夏衛那般嚇死，可在座之人，一個都逃不了。
    數日後，林正棋將貪官汙吏及官商勾結的名單上呈。國庫已難承災禍之需，如今抄其家以賑災，恰是順應民心，亦解燃眉之急。
    “賬目之多，數額之大，令朕心寒啦！”
    “證人皆為其府上之人，句句屬實，絕無虛假。這些壘如山的賬本，亦是從各位大人府上賬房所得。望聖上嚴懲，絕不姑息！”
    百官齊請命，“望聖上嚴懲，絕不姑息！”
    齊歡覺得甚是好奇，既然都是其府上親信，怎會無故背叛？且這些親信，皆是可接觸賬目之人。
    到底何人有此等氣魄，布下這大局？
    退朝後，齊歡被留了下來。
    剛到殿內，齊朔便頗為欣慰地對他誇讚了一番。
    齊歡有些驚訝，“父皇謬讚！”
    “怎是謬讚？歡兒幫朕解了如此大之難題，朕心甚慰！”
    “兒臣？”
    齊朔說道：“不必再裝作不知，朕已知曉此乃歡兒所設之局，由汝之門客將證物證人交予吏部。方才朝堂上未曾獎賞，隻因此事尚未成，怕歡兒成眾矢之的。待事成後，朕有重賞！”
    門客？
    齊歡無才無德，甘為他府上之門客者，隻有一人。
    除了他，又能有何人替他謀劃。
    打虎亦防被虎咬，他隱藏行蹤，便是為了不連累齊歡。此事若不成，老虎得勝，便會落入虎口。好在如今把握十足，否則，興許早已命喪黃泉，陰陽相隔。
    齊歡心中不是滋味，待出宮後，便至林正棋府上。
    “王爺可是心虛了？這才到府上找老夫求情？”
    林大人這等老頑固，竟也學會打趣了。
    “本王家徒四壁，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王爺緣何來此？”
    “大人可知，他在何處？”
    林正棋搖頭，“那些人一直仰仗著背靠參天大樹，便如此肆無忌憚，如今縱使知曉朝廷處罰，亦好似無事一般，想來還差些火候。待除了禍害，他自會與您相見吧！”
    齊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才前行了十餘步，竟直接暈倒在地。
    定國公府，少有齊峰及夫人身著華服，在堂中設宴招待貴賓之時。想來至府上之人，定是定國公眼中的貴客。
    “招待不周，還請皇上恕罪！”
    齊朔笑著說道：“兄長何須如此？”
    “怎敢怠慢？”
    齊峰為他斟了一杯酒，見齊朔猶豫了下，笑著說道：“若說皇上可穩坐皇位，非是您未曾給臣機會，而是臣從未想過。”
    兩人相視一笑，齊朔這才喝了一口。兄弟間本應該交心，但兩人鬥了多少年，才有了如今這般平衡。
    心中如何想，縱使二人是親兄弟，亦捉摸不透。
    “值得細品！”
    “自然！”齊峰冷笑了一聲。
    齊朔放下酒杯，端詳了齊峰一會，“兄長老了！”
    “皇上又何嚐不是？”齊峰笑著說道。
    “兄長，既然老矣，從前所得，未必皆可消受。”
    齊峰目光突然變得陰鷙起來，命夫人及仆人們退下。他帶著獰笑看向齊朔，“皇上已坐擁天下，還欲求臣什麼？”
    “天下受難，想來兄長不會袖手旁觀！”
    齊峰搖了搖頭，“小苡不顧，臣有何能耐管？”
    自登基以來，樓苡在時，災禍不臨。樓苡走後，亦無此等天災人禍。可如今，錦國已是如此境遇，樓苡仍未相助。
    “那些曾與兄長出生入死之人，皆暗中聽命於兄長。官商勾結，貪汙受賄，暗中納貢，私自養兵。天下太平，朕可縱。天下不太平，朕可用！”
    齊峰倒是見過不少厚顏無恥之人，可這搶了小苡，奪天下得皇位的弟弟，在他心中，當數第一。
    “皇上敢動否？”
    天下唯有齊峰敢如此，齊朔並未生氣，笑著說道：“定有說客與兄長談過。否則，監察禦史那本奏章，豈可順利呈上？”
    齊峰站起身來，想到齊歡府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門客。多次到府上彈琴諫言，分明膽怯，卻從來不肯罷休。那一月，如此過來，最後竟被他說服，“歡兒識貨得很啦！”
    齊朔知他已默許，不禁笑著說道：“竟可萬無一失！”
    名單中所有人之家財，皆充國庫，首富顧九卿亦入獄問斬。此案因牽出諸如“河陽納貢”等案，事關重大，性質惡劣，被稱作“滅天狼”。
    “王爺。”
    齊歡望著那幅畫，距那時玉蘭盛已過數月，繪蘭之人，如今杳無音信。
    “可曾尋到？”

    作者閑話：

    見麵第一件事要幹嘛？我先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