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能言，隻是不想，或是不願。如今思慮周全，便開了口，“是，屬下已能言。”
    “怎生分了？”
    久別重逢也好，撥雲見日也罷。齊歡曾因懷疑誤解而傷他，誤會得解，或愧或悔地護他。
    他毀玉斷念，可終究玉碎情難滅，乃至沉浸其中。珍惜被齊歡護著，時常憶起爹娘曾經恩愛之景，甚至裝啞以使他親自教自己說話。那時曾想，若此情可長久，一生不言又如何？
    可身份及謀約，偏化繩結，纏繞心間。若不清醒，便被困其中。他已知曉，謀約兩端生情的下場，他不可不引以為戒。
    同舟落難，昏君亡國。
    同舟並非禍國殃民之源，可他終究未曾狠心。芙蓉帳下，昏君訴苦，同舟便罷。他昏聵無能，同舟已日漸接納，他已忘了何為大道，否則怎會縱容。國破人亡，悔之晚矣。
    君臣之誼，方為上選。鞠躬盡瘁，盡為臣之責。
    “理應如此。”
    “小玉可言，當是好事，可如今怎句句不似你？”
    無一日不悔當初傷他，心中念著梁玉當初在帝台山侍疾，回想芸紋之禍和荇澤誤解險些讓他失去小玉，他無一刻不心疼。
    知恨深，恨得解，才覺愛已入骨。
    齊歡肯親自侍疾，除因孝悌，唯對眷侶。近來兩人親密無間，齊歡閑暇之時，便形影不離。他親自將他帶回錦天城，便如同接他歸家。他近來覺得二人已許白頭之約，已有夫妻之實。
    “王爺，往後，喚屬下惜歸更為妥當。”
    “惜歸……玉為名，惜歸似完璧歸趙之意。我……竟尋不出何處不妥。比起偕歡偕樂，著實貼切不少。”齊歡笑了一聲，向門外走去，沒走幾步，便停住了腳步。
    隻見回眸似有萬般不舍，終究不語。
    剛經曆一場惡戰，齊言領兵至此，看著戰火剛息，如今已瘡痍滿目的常尹城。若此城失守，錦國東疆很快便會被撕開一道口子。即使河陰一帶暫時安寧，可硝煙隨時可能再起，那時，錦國便會極為被動。
    文簡見他在馬上凝眉低歎，略有所思，“王爺有心事？”
    “隻感慨世事無常。”
    “憶起玉明城之戰？”
    齊言點了點頭。
    “非攻城掠地，乃保家衛國。想來，換了心境。”
    薛秋已在前往錦天城的馬車上，將再見大哥哥，他已想好，便如從前一般。至於那個吻，權當無意觸碰。
    “是何聲音？”
    薛秋聽見尖利的嬰兒哭聲，霎時毛骨悚然。
    “是怪物。”那車夫說道。
    馬車越駛越疾，車內忽傳一聲，“停車！”
    車夫並未聽從，腦中已被恐懼支配，越遠越好。
    再傳一聲，“但停下，我隻身前往。”
    “公子，你何苦去送死呢？”車夫問他。
    此去未遠，行回常尹需一個時辰，片刻耽誤不得。戰火怪物猶可懼，可薛秋卻要回去。
    “我是去救人。”
    隨軍兩次，薛秋才明白，他的存在，於數萬大軍而言，不過杯水車薪。
    可他在軍中有友，友人曾言，“小神醫在，吾等上陣心安。”
    “可我治不了你們所有人。“薛秋疑惑不解。
    “上陣殺敵非所願，可軍令如山不可違。軍中喚你小神醫，是文先生之意。軍有神醫記於心，便知尚存一線生機。如此，縱使凶險萬分，亦覺無懼。小神醫之名，其效同護身符，且比其有用。小神醫你醫術精湛，救死扶傷，從無怨言。全軍皆知，且信之深矣。”
    薛秋對齊歡所派，暗中保護他無常軍說道：“告訴大哥哥，阿秋改日再去見他。至於違抗皇命，亦非本意，常尹突生亂，脫身不得。”
    薛秋再入城時，便見一車車屍身被從城中拉出。
    常尹不同於荇澤，在此流血喪命的將士不可計數。寒城常尹，乃東疆雙門。
    如今寒城已陷，常尹拚死必守。
    “小神醫。”有些渾身是血的傷兵躺在一側，見到薛秋，眼中大喜。
    “來了？”熟悉且有些討厭的聲音再次響起，薛秋皺著眉轉過身去。

    作者閑話：

    這次回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