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疑竇叢生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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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寒冬,距從帝台歸已過月餘,清晨一層薄霧籠罩著王府,朝陽的晨光晚至,連青磚綠瓦上的蔫黃的苔蘚都披著霜露沉睡著,四下靜得能聽見仆人清掃落葉的聲響,在王府別院,門窗緊閉,傳來一陣被減弱的琴聲。有的仆人端著水盆經過時看了一眼,駐足一會兒後便離開了。有的侍衛經過,也會自然而然地放慢腳步,不去驚擾。從前是在無四下無阻隔的亭中,如今卻在被枷鎖禁錮的幽靜的別院。這樂雅俗共賞,無人不喜,除了親自下令將他關至別院的王爺。
“讓我進去。”
今日果然是他,廚娘桂哥在月齋日未來,定是在這幾日,去廟中燒香禮佛,便讓郭平來送。
如今正值十五,總算盼到了。
“玉玉玉公子,我來送飯了。”
梁玉看著盤中的肉被吃了一半,再看著郭平嘴上的油,就知他定是偷吃了。
“今日的肉,可好吃?”
“嗯!”
桂哥來時,放下便走,過些時候再來取,可郭平不同,他定會留下,看著梁玉吃完後,非聽首曲子再走。
按照齊歡從前的安排,王府上不該留郭平這樣問一即使答非所問也絕不說二的人,這種人的人心,看起來最易收買。但經過幾番交談才發現,郭平對旁人頗為戒備,除非是他信得過的,否則在他眼中皆為壞人,看似好騙,實則又難靠近。雖分不清善惡,卻也絕不會做對齊歡不利的事。旁人與他問及齊歡,他隻言不知或不認得,定是有人時常教習,讓他有了這習慣。
“王爺近來如何?”
這是梁玉第一次與他提起齊歡,郭平本就愛聽曲,梁玉彈得頗為好聽,而且從不責備他偷偷吃菜,還教他如何少討桂哥的打罵,郭平自然也信他了。
“不好。”
郭平是小孩子性格,判斷人亦簡單,笑則是好,不笑則是不好。反正王爺近來未曾笑過,那便是不好。
“你可知為何?”
郭平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不知道啊!”他仔細想了想,對梁玉說道,“我昨天被難聞的藥熏死了,發了脾氣,被姐罵了。”
已過月餘,當初回府時便已好了,怎會還在煎藥,梁玉問:“她說了什麼?”
“王王王爺腿疼要喝。”
從帝台回來,齊歡的腿傷已痊愈了些,若是靜養,過了這麼久,定會好了。可還在服藥,很顯然還未痊愈。
“近來,王爺吃的那些有什麼好吃的?”
郭平最愛偷吃,平日裏說到吃的,那輕微偶爾的口吃便不會犯了,“都不好吃,粗茶淡飯,還有好難喝的解酒湯。我喝過一次,再也不想喝了。”
他腿傷未愈,還常醉酒。
梁玉碗中的飯已有些涼了,盤中的肉也被郭平吃完了,梁玉放下筷子,“你平時除了買菜洗菜,會不會見到王爺?”
“會。”郭平毫無戒備地回答道,“我護他。”
“你?”梁玉將信將疑,本是想讓他看看王爺近來歸府時如何,也好判斷他的近況,沒想到郭平竟然說他護著齊歡。
見他不信,郭平好像有些著急,對他說:“我我我很厲害,我學武功,我我我打人。”
“你師父是誰?學的什麼武功?”
郭平聽到師父,低著頭說道:“她不準我說,我不說。”
齊歡從前身邊無隨行的侍從,王府之中除了賈伯幫他打理,平時帶著的仆人也經常更換,並無固定。可他跟了齊歡這些日子,從未見過郭平跟著,齊歡之前遇險,也未見他,定是怕他誤事。
“你打誰?”
“他讓我打誰,我就打誰。”郭平摸了摸後腦勺,笑著說道,“還沒打過。”
“我可否看看你打拳?”
“玉玉玉公子想看?”
梁玉笑著說道:“你最愛聽《笑探花》,若你打了拳,我便彈與你聽。”
郭平站起身來,煞有介事地起勢,梁玉見他的這套拳法,打得頗為幹淨利索,當真是習武之人才能如此,這套拳法看似簡單,卻實用,重在力道,若是輔以內力,威力不可小覷。看來郭平並非在胡說。
“好。”
梁玉拍手,郭平喜得差點沒站穩,“玉玉玉公子,我厲害?”
“厲害極了。”梁玉問他,“你如何到王府的?”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師父不讓我說,但你好,我就告訴你。”
梁玉點頭,“聽著。”
“王王王爺是我師弟。”
難怪齊歡看似弱不禁風,力氣卻極大,原來和郭平師出同門,能教聰慧子弟成才者,不足為奇,可能教郭平武功者,定非尋常。
“那他待你可好?”
郭平笑著說道:“好。”
“那你讓他帶你去何處,他可會答應?”
“我找師父。”
梁玉被關在別院,已無人可找,無人可求。他隻能讓郭平幫忙告知他齊歡去處,如此才能知曉齊歡近況如何。雖然郭平無法盡述事實,時常話也說不清,但他知曉見了何人,也非難事。
夜裏北風呼嘯,別院中的不知何時來了一隻烏鴉,梁玉看著搖曳的樹影中突然多了一道身影,這烏鴉聲的來源便是此人了,“玉玉玉公子。”
梁玉起身,“如何?”
郭平沒穿外衣便跑了過來,被凍得瑟瑟發抖,“我我身上疼,想聽琴。”
“為何?”
“王王王爺生氣,打我了。”
“因為何事?”
“我打了一個欺負王爺的壞人,他罵王爺,我打他。”
“之後呢?”
“王王王爺跪下了,說了對不起。後來回來,就打我了。”
原來是闖禍了,齊歡還因此受到牽連,但保全了郭平的麵子,未曾在眾人麵前罰他,而是帶回府上才罰他。
“被你打之人,什麼身份?”
“他們叫將軍,身邊的人還幫他,還拿刀,但我不怕。”
梁玉搖了搖頭,披衣燃燭,用手輕撥了琴絲,見弦音準,才彈奏起來。這首曲子曲調輕清,有靜心功效,由於風大,耳邊的琴聲更小了。
屋內看不見郭平此時穿得單薄,渾身是傷,凍得發抖。隻能看見他將耳朵貼著窗子側身傾聽的剪影。
他貼著被光照亮的窗,如同從這微弱的燭光中獲得一絲溫暖,“玉玉玉公子,好聽,我不疼了。”說完滿意地笑了。
翌日,齊歡出門,郭平臉上的淤青還未消退,他跑了過來,“王王王爺,我要去。”
“好好呆在府上,還敢出去惹事。”
桂哥對他說道:“王爺啊!郭平他愧疚了一晚上,都沒睡好。今日是要親自去道歉,好不讓王爺您為難。”
“跟著吧!不準進門。”
郭平說道:“打打打……”
“啊?”
“不還手。”
見他笑得好似忘卻了昨日的疼,齊歡也並非鐵石心腸,“走吧!”
郭平上前一把抱起走路仍有些跛態的齊歡,將他扛到了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