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知己之信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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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來朝的,有雎雅國、萬岩國、河陽國和奇國等數十國,其禮製各不同,齊睿和齊歡的安排是不觸禁而共遵錦禮,舞樂樂之。
梁玉被齊歡帶去帝台行宮,這行宮高聳入雲、錯落有致。
“說起來,誰知這行宮僅是為了‘龍吟虎嘯’而建。”
齊朔曾一把火燒了奉龍,卻在錦國仙山,僅為一琴一塤,建了如此富麗堂皇的宮殿。縱是神物,便奉於廟宇之中受神靈加持,卻被困於這金光閃閃之處,變為俗物。
梁玉並非看重今日所奏是什麼,而是今日以何為器而奏。齊歡雖有所改變,但無非是提出些奇思妙想,讓百國朝宴變得更有新意,做得再好,終究也不過是在禮部,不過是得些賞賜,並無實權。聽齊歡所言,能為此二者不惜重金建一行宮,可見在齊朔心中之重。齊歡若能在今日加以利用,定會讓齊朔刮目相看,待到明日秋獵之時,再大顯身手,有一人之位,他唾手可得。
宴席至半,齊歡忽從座而起,四座皆看向他,他行禮道:“父皇,兒臣有一禮,想獻予父皇及諸位賓客。”
“哦?”齊朔看似沉著地笑著,實則心中有些忐忑,來此的數十國,有一些已受教過齊歡的本事,此時都低頭不語,但也有新的,尚未見過,既然攔不住齊歡急於助興之心,也隻能勉強先答應,“是什麼?”
“獻曲。”
“好。”齊歡還未說完,齊朔便爽快地應允了。
“父皇,兒臣想借‘龍吟虎嘯’一用。”齊歡試探了一下,齊朔果然臉色突變,此時再搬出救命符,“兒臣在此,想奏一首樓先生留下的曲子。”
齊峰本在飲酒,結果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嘴邊。
“是何曲子?”
“隱世之作。”
“奏來聽聽。”
齊歡坐在池中撫龍吟,梁玉站在他身旁吹虎嘯,琴塤合鳴,音律相和。
四座的目光皆集中在他們身上,齊歡笑著撫琴,好不悠然。指尖輕撥,即開引曲,此時眼前仿若已有寒潭,潭邊有槭,葉上清露從葉尖滑落,墜入潭中,驚擾一潭平靜。清脆悅耳,此時韻律不急不緩,已是漸將眾人引入其境。
初段伊始,潭底深水中有水波翻滾,潭泥漸湧。此時韻律漸急,氣勢初起,隻聽五音及其變音巧妙相接,指尖在弦上舞動。潛龍忽覺,其目紅而邃,居暗潭而生金光,潭魚皆驚,四下竄動,一時水花飛濺,潭水若沸。巨龍漸動其身,於潭中緩遊,其身時浮時隱,忽上忽下,時盤若墨槐,時滑若行蛇。變音極多,琴韻變幻萬千。
它漸向潭底,水麵漸平,一切恢複了平靜。旭日東升,萬物蘇醒,一派祥和。一束光透過樹穹的間隙照入寒潭之中,明亮的光輝仿佛喚醒了潭底的生機。潭底掀起一層巨大的泥幕,仿若褐緞,清澈的潭水漸被這湧起的潭泥浸染得渾濁了。齊歡凝眉彈奏,越奏越急,不似方才巨龍初醒一般悠然。其奏尤勝方才之快,音律交錯,頗為複雜,變平相加,更顯氣韻貫通。
此時龍吟塤聲入,與琴想和。隨著一聲低沉而有氣勢的龍吟,巨龍速潛後猛地躍潭而出,飛龍在天,於空中飛舞穿梭。
宮中拂來一陣清風,伴著清風緩起,琴聲漸收,塤聲漸起。殿中忽現一條水龍,通體透明,鱗似冰晶,角生寒光。眾人皆驚,此龍隨聲而動,在殿內盤旋低吼。侍衛們皆握緊劍柄,恐它傷人。
齊朔和齊峰倒是淡然地看著,其他人多是害怕大過好奇。
不知何人驚呼了一聲,那龍仿佛被驚擾,忽至他座前低嘯,殿內頓覺若處寒冬,那人直接嚇得暈了過去。
而後琴聲起,塤聲落,那條水龍飛至齊朔跟前,盤旋著身子,伸過頭去,齊朔推開阻攔之人,撫了那龍的頭,終究是撲空了。此時一隻渾身散發著金光的猛虎跳入殿內,上前銜住龍尾而與之相爭。
龍吟虎嘯,琴塤相抗,越奏越急,龍虎相鬥,勝負難分。
眾人屏息,殊不知有人已濕了衣裳,有人已躲至柱後。
此曲總算接近尾聲,一聲頗為悠長的塤聲過後,水龍與金虎皆消失了。
巨龍漸歸潭中,潭麵唯餘細波,山穀空寂,回蕩著幾聲虎嘯。
宮中的風停了,一曲終了。
等齊歡起身扶住差點因太累倒下的梁玉時,他瞧見齊朔好似落淚了。
四座恢複平靜,齊歡命人收回琴和塤後,摟著梁玉回到座位。
齊峰拍案叫絕,“此曲妙哉,敢問天下,何曲能勝之?”
聽到齊峰的誇讚,齊歡笑著回應,“叔父過獎。”
席間眾人亦讚歎不已,紛紛議論,方才收到驚嚇的使臣也著實大開眼界。
梁玉隻低著頭,等著齊朔的一句話,終究不負所望,齊朔大喜,“當初朕以龍吟虎嘯謀天下,便想有人能承此任,此子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