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對屬下有恩，是屬下的主人。”
    “這個稱謂，比起王爺更生分了，我受之不起。”
    那聲淺淺的冷笑，讓梁玉方才躁動不安的心變得冷靜，他以為齊歡生疑了，“王爺，屬下來幫您……”
    “不必了。”齊歡起身，自己擦幹身子，“不想了。”
    “既然我是你的主人，那可是我若讓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
    齊歡走了出來，發絲有些淩亂，額上的水還未擦幹。從發尾滴落的水珠順著他白皙的臉頰滑落，梁玉別過頭去，“是。”
    “你還說你不介懷，你連看都不願看我了？”齊歡見他反應，怒火中燒，“我此時也並非衣不蔽體，何處礙了你的眼？你如此舉動，難道還要為誰守著什麼不成？”
    梁玉從未見齊歡發過火，他也從未聽齊歡說過任何不信他的話，可今日卻被不知他為何因自己不願為他搓背，便如此大發雷霆，“王爺，屬下有斷袖之癖已是人盡皆知。方才也是怕旁人見了會說閑話，連累了王爺。”
    “別叫我王爺，也別自稱屬下。你見過哪個人喚知己王爺，又自稱屬下的？”
    齊歡當真是氣著了。
    “不叫王爺，總不能直呼您的本名。”
    “本名也不妥。”齊歡說道，“這名字本義不好，不許你稱呼。”
    “屬下……”被齊歡一瞪，梁玉忙改口道，“我聽聞您的名字是樓先生取的，怎會不好？”
    “稱作您也生分了，更何況我知道，樓先生本想的並不是父皇所認為的那種歡喜，父皇不過在自欺欺人罷了。”
    梁玉頗為配合地問他，“那是何意？”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總不能叫齊喜，便取了歡字。”
    “皇上厭惡樓先生？”
    “不，賞識極了。”
    “那便好。”
    “好？”一雙仿若方才一塊沐浴過的澄澈的雙眸瞪大了看著他，“怎麼，你對樓先生都如此關心？”
    簡直是得理不饒人，無理連自己都不放過。梁玉說道：“若是樓先生得聖上賞識，那天下之曲便可助王爺一臂之力，否則，豈不是適得其反？”
    “方才生氣，險些忘了正事，你往後便叫樓先生為我提前擬好的表字，叫我未已。”
    ……
    梁玉當真不知他氣從何來，這番爭吵後，他也忘了方才腦海中的春光了。
    齊歡說道：“你如何知曉這天下之曲如何彈奏的？此曲乃是殘曲，天下無人能全。小玉，我知你確實智慧過人，可若是貿然行事，我被父皇責罵倒是無妨，我怕到時父皇降罪給你，我就當真護不了你了。”
    樓苡當初以天下之曲幫齊朔退敵解圍，錦國第二任君王的傳說，也與這天下之曲有關。
    “這天下之曲本就是殘曲，乃是王……未已你的先祖與北荒之神的定情之曲。”
    “你怎知？”
    為了轉移齊歡的注意力，他拿起披風替齊歡披上，“也是道聽途說。”
    齊歡的怒意霎時散去了大半，“那如何獻曲？”
    “您可知，在您書閣之中有本曲譜？”
    “是。”齊歡記得樓先生擅長音律，而且彈奏的曲子能讓人靜心，兒時他生了場重病，樓先生替他彈琴養傷好一陣，最後贈了他這本曲譜。
    “可那畢竟不是天下之曲。”齊歡說道，“虎嘯琴和龍吟塤皆為神物，樓先生離去後，連父皇親彈天下之曲的殘段也毫無反應，更何況是這些曲子。”
    “此曲頗為不同，王爺可以一試。以此曲試之，興許能有不同之處。縱使未有不同，畢竟為樓先生所作，頗為動聽。禮樂宴賓客，聖上如此賞識樓先生，對未已你有心獻上的禮一定滿意。”
    “好。”
    齊言和文簡從河陰趕回赴宴，經過安城，雖已入夜，但安城不興宵禁，一路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那城牆聳立，月光為它的霜衣添光增彩，齊言掀開側簾看了看。
    文簡被鑽入簾中的涼氣驚醒，聽見簾外的動靜，看見正朝外張望的齊言，“安城？”
    “嗯！”齊言放下側簾，車內才暖和了些。
    “王爺悔？”
    “沒有。”齊言搖頭，“我有先生在側，便無懼其他。”
    “老夫老了，陪不了王爺一輩子。對於這長途跋涉，也覺得困乏。王爺可考慮讓那小鬼回到您身邊，他才學過人，謀略了得，當初是老夫小瞧他了。”
    齊言靠在車廂壁上，緊閉雙眼，仿佛回到梁玉喝醉後的那夜，“我厭惡。”
    “王爺，稀世之才，若得為己用，則天下可得，王爺您自己心中若是清如靜潭，那縱使他百般賣弄風情，亦隻是徒勞。更何況他不懼天下人恥笑，此等忠心，又能從何處再去尋。”
    若梁玉聽到老狐狸這番話，定是心滿意足。老狐狸謀略了得，可就是端著長者姿態，又頗重高雅。這等性子，便有不齒之事，也便有了弱點。
    齊言知道，若他坐懷不亂，縱使他容貌傾城，也未必能如何，他當真能如此嗎？
    “王爺可一試，若是不成，便將他趕了去。百國朝宴上，他定費盡心思幫齊歡，讓那廢物出風頭。等此計成後，王爺隻需一句話，便可讓齊歡棄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