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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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先生察言觀色,眼神中流露出關切:“怎麼,不方便說嗎?”
    “那倒不是,”顧蘭因用筷子攪了攪麵條,猶豫了一下——按說這是他們意劍一門的秘辛,不該說給旁人知道,可也許是因為卓先生是唐老板的朋友,唐老板又是她師父生前的世交,這麼一等量代換,也算是半個“自己人”,又或許是因為卓先生身上有種似曾相識的氣質,總讓她恍惚間想起某位故人,那銅牆鐵壁般的心防便“哢嚓”一下,開了一條通天徹地的裂痕。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唐伯伯跟我師父認識多年,我就是想問問他,我師父除了我,還有沒有別的徒弟?”
    卓先生飛快地掀了下眼簾:“我聽說意劍一門從來一脈單傳,為什麼這麼問?”
    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合不上了,顧蘭因吃了一大口麵,腮幫子鼓起一個大包:“我昨晚碰到一個神秘人,還跟他交了手,如果沒認錯,他用的應該是我意劍一門的招式……”
    卓先生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拈著筷子的手懸停了一拍,指節被自己捏得微微泛白,好不容易壓抑住語氣裏的異樣:“你是你師父一手帶大的,他有沒有別的徒弟,你不知道嗎?”
    顧蘭因咬了口小青菜,鮮嫩的汁水噴濺而出,她舔了舔嘴角,眉頭卻沒舒展開:“我那時年紀小不懂事,我師父很多事都沒告訴過我……要是我再懂事點,他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卓先生動了動手指,手腕抬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尷不尬地拐了個彎,推了把麵具,意味深長地說:“小姑娘長成大姑娘了……你師父要是聽到你這句話,一定很欣慰。”
    正當顧姑娘躲在唐老板的藥店裏吃吃喝喝時,陳警官已經回到警局。他水都來不及喝一口,大步流星地上了三樓,一把推開監控室的門:“怎麼樣?那老小子說實話了嗎?”
    坐在監控屏前的小警察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把音量調大了些,隻聽審訊室中,秦副隊問道:“有證人看到你昨晚被人挾持,知道是些什麼人嗎?你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坐在他對麵的男人縮了縮脖子——他要是挺胸抬頭,本也能勉強邁入“相貌堂堂”的陣列,可他偏要做出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登時從“相貌堂堂”來了個三級跳,直接跳進“形容猥瑣”的行列。
    “挾持?啊對,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那就是個誤會,後來他發現認錯人,就把我放回來了。”
    秦副隊:“……”
    監控屏前的陳警官:“……”
    這兩位性格迥異,思考問題的方式也南轅北轍,然而這一刻,他倆的腦回路奇跡般地並了軌,有誌一同地跳出一個念頭:你特麼是瞎扯淡呢吧?
    秦副隊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地確認道:“等等,你是說,那個神秘人劫持你……是因為認錯人了?”
    楊久誠一定確定以及肯定地點了點頭。
    秦副隊:“那他到底是什麼人?後來又去哪了?”
    楊久誠茫然地搖搖頭:“他臉上戴著麵具,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後來去哪了。”
    秦副隊閱人無數,什麼樣的奇葩沒見識過?僅憑他的表情已經看出這老小子是在睜眼說瞎話。然而這事也太離譜了——受害人不僅隱瞞綁匪身份,還編瞎話替他開脫,這貨是腦子進水了,還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他想了想,又問道:“你被那個戴麵具的人劫持後,有一個年輕女人也跟了出去,你見到她了嗎?她後來去哪了?”
    楊久誠眼皮微微一跳,額角開始往外冒冷汗:“女、女人?什麼女人?沒,我沒看見啊。”
    秦副隊微微一皺眉,不動聲色地抬起頭,隔著監控屏幕和陳聿互相看了眼。
    陳警官當然看得出這老小子是睜眼說瞎話,雖然不明白姓楊的為什麼幫顧蘭因隱瞞,但他沒把顧小姐牽扯進來,總算讓陳聿鬆了一口氣。
    然而現在有一個更迫在眉睫的問題:“那女人為什麼找你?你之前認識她嗎?她後來又去了哪?”
    楊久誠被他一氣追問,終於有點不耐煩了:“說了不知道……那女人一直戴著口罩,我怎麼知道她是誰?”
    他打定主意不開口,警方總不能對他嚴刑逼供,陳聿聽了半天,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隻得拎起手機,第N次撥通顧蘭因的手機。
    不出意料,那姑娘關了機,沒撥通。
    陳聿仿佛被困在蒸籠裏的耗子一樣,火急火燎地轉了兩圈,忽然想到什麼,轉身抓住監控屏前的小警察:“你幫我個忙。”
    顧蘭因吃完一碗湯麵,摸摸肚子,愜意地打了個飽嗝:“多謝前輩,我吃飽了。”
    卓先生笑了笑,把空碗收拾進水槽。時值夏末,東海市的氣溫依然悶熱,屋外知了聲嘶力竭,他卻穿了一件長袖襯衫,衣扣扣得嚴絲合縫,衣袖挽起半截,露出一段蒼白的手腕。
    顧蘭因從方才就注意到,這男人不論下廚還是洗碗都用的左手,如果不是天生的左撇子,那就是右手受過重創。
    她的視線就跟被吸鐵石吸引住的鐵絲一般,不由自主地圍著那人右手打轉,恨不能將目光化作兩把小鉤子,掀開那人半垂的衣袖,看個究竟。
    卓先生恍若未覺,他可能是身體不好,或者脊椎受過傷,總有點挺不直腰板,肩膀微微佝僂著,看起來有點頹。
    然而不知怎的,顧蘭因並不覺得他喪,反而有種莫名的憐惜。
    “前輩,”她忍不住輕喚道,等卓先生回過頭時,她喉頭卻又一梗,有點不知說什麼好,隻能沒話找話,“您……您這些年都是自己一個人嗎?”
    卓先生洗碗的動作定格一拍,不動聲色地放回碗架,衝她笑了笑:“還好,習慣了。”
    顧蘭因不怎麼講究的用手背抹了把嘴角:“您都……沒想過找個伴嗎?”
    卓先生溫和的目光從麵具後射出,落在顧蘭因臉上,似一汪流動的溫水:“我臉上有傷,摘下麵具怪嚇人的,又何必耽誤旁人?”
    顧蘭因:“那您臉上的傷又是怎麼來的?”
    卓先生用抹布擦幹淨桌子,隨口含糊道:“不小心燙的,過了這麼多年,已經沒大礙了,不用擔心。”
    顧蘭因卻不肯放過他,不依不饒地追問道:“蜀中唐門不僅擅長用毒,醫術也是出神入化,都這麼多年了還不能除去疤痕,可見傷痕不淺,您……”
    顧姑娘人不見得多聰明,卻有一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拗,既然打定主意要探卓先生的底細,便隻有一條路走到黑的份。
    卓先生默歎了口氣,心知這回沒法善了,隻能拋出魚餌轉移視線:“對了,你剛才問,你師父生前是否另收弟子,這事我倒是聽唐兄提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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