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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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在西巷的顧蘭因還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已經被陳聿揭了個七七八八,此時,她正定定地看著唐老板:“我昨晚去找了梁雪莉,據她說,當年把我引到西巷並不是她的主意,而是有人在背後攛掇,這個人叫楊久誠,我查了他的底細,他現在是這家‘重生學校’的校長,這麼多年,居然也混成了個不大不小的社會名流……嗬嗬,真是應了那句‘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
    蹲在一旁當壁花的唐嵋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可能是這妹子的錯覺,她總覺得顧蘭因說出那聲“嗬嗬”時,後槽牙磨得咯吱作響,似一頭蠢蠢欲動的猛獸,要是那位姓楊還是姓柳的校長人在跟前,大約已經被連皮帶肉地撕下一塊來。
    唐老板聽她說完,總算收斂了怒氣,沉思半晌,他低聲說:“正好,我也有事要知會你,你之前托我打聽的那夥黑衣人有了眉目,十分裏有九分,這幫人的落腳地就在西巷一帶……”
    顧蘭因似乎預感到什麼,瞳孔凝縮成一個細細的小點。
    隻聽唐老板下一句話道:“……就是這家重生學校!”
    顧蘭因眼皮輕輕一眨,五根手指猛地收入掌心,這一下太過突然,她骨節不堪重負地“嘎啦”一聲,屋裏另外兩個人牙都酸了,幾乎以為她把自己的手指捏斷了。
    唐老板趕緊往回找補了一句:“不過,眼下還沒有真憑實據,你可以把這事告訴那個警察鄰居,讓他……”
    他話沒說完就被顧蘭因打斷了。
    “要是沒有梁雪莉,我也懶得多管閑事,可如今,這個什麼‘重生學校’居然跟我師父的死有關,我怎麼可能當沒聽過?”顧蘭因輕言細語,表情十分平靜,好像方才差點把手指捏斷的那位隻是和她共用一具身體的精分人格,“找個時間,我去拜會一下這位楊校長,想必能問出不少內情。”
    唐嵋毫不懷疑,這姑娘要是今晚去“拜會”楊校長,明天警察就能接到報案,趕著去人家學校收屍。
    她有點著急地看了唐老板一眼,那一刻,鬥了半輩子的倆師徒鐵樹開花般心有靈犀了一回,不約而同地開口勸阻——
    唐老板:“蘭丫頭,你千萬別衝動,怎麼說那也是個正經機構,萬一鬧出什麼動靜,驚動了警察,可就不好收場了。”
    唐嵋:“那家學校要真和毒販有勾結,裏麵一定養了不少打手,你就這麼冒冒失失地跑過去太危險了,還是再等等吧。”
    師徒倆論證的角度不一樣,結論卻如出一轍:直接跑人家家裏不是辦法,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顧蘭因掏了掏耳朵,這兩人的勸阻一左一右地鑽進去,還沒捂熱乎,又被她掏了出來,一指頭撣出十萬八千裏外。
    “‘再等等’要等到什麼時候?”她站起身,嘴角掛著笑意,眼睛卻沒有彎,“我已經等了八年,一分鍾也不想再等,要不是惦記著這段血仇,我早就……”
    顧蘭因話說到一半,猛地反應過來,死命一咬舌尖,好歹把後半句咽回去了。
    幸而那兩位沒留神,都在焦頭爛額地捉摸怎麼讓這姑娘改變主意。唐老板醞釀了一肚子肝火,正打算照準顧蘭因腦門噴過去,就在這時,裏間突然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外屋的三個人同時一扭頭,隻聽“嘩啦”一聲,門簾被掀開,卓先生慢騰騰地走出來。大概是聽到說話聲倉促起身,他隻鬆鬆披了件外套,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尺碼看上去有點偏大,袖口和腰身尤其空蕩蕩的,不是很合身。
    唐老板慌忙迎上前:“你燒還沒退,怎麼出來了?趕緊回屋去,別再著了涼!”
    卓先生擺一擺手,示意不用攙扶,眼皮微微一抬,目光從麵具後射出,直定定地落在顧蘭因臉上:“你方才說,你想去哪?”
    顧蘭因:“……”
    大概是因為生著病,中氣不足,卓先生音量不高,語氣也沒多嚴厲,可不知怎的,顧姑娘心頭打了個突,嘴唇微微囁嚅,居然沒敢吭聲——一分鍾前還油鹽不進,人家說什麼都聽不進去,鐵了心要上門踢館,一分鍾後,她那口粗壯如牛的氣就如被針紮了似的,一泄到底,再也橫不起來。
    過了兩秒鍾,顧蘭因才從懵逼狀態中反應過來:欸,我又不欠他錢,心虛個錘子啊?
    “八年前,我師父‘意外身故’,從目前的線索來看,和這家重生學校脫不開幹係,我怎麼能當不知道?”可能是想起卓先生這場天外飛來的病禍是托自己的福,顧蘭因剛壯回來的一口氣瞬間又泄了,心虛地垂下視線,“這一趟,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的。”
    卓先生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然後呢?你找到那個姓楊的校長,問清楚當年的事,然後打算怎麼做?”
    顧蘭因沒來由有種錯覺,仿佛回到了中學時代,麵前站著出名嚴厲的教導主任,正被他抽查背課文。她下意識地繃直脊梁骨,兩隻手背在身後,左手死死摁住右手手腕,一字一頓都說:“自然是抽絲剝繭,把當年的幕後元凶一個一個全揪出來!”
    說到最後一句,她暗暗咬緊牙根,每個字音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卓先生:“把凶手都揪出來以後,你打算怎麼做?把他們都殺了,替你師父報仇嗎?”
    顧蘭因沒吭聲,大約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很中二,然而她臉上的表情分明在說:對,本座就是這麼想的。
    卓先生和唐老板互相看了眼,表情不約而同地有點無奈,似乎沒想到時隔多年,這丫頭胸口那把熊熊燃燒的中二小火苗居然還沒熄滅,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卓先生嘴唇動了動,張口先咳出一番長篇大論,好不容易喘順了氣,他把說話的音量壓在一個很低的範圍內,慢慢開口:“你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也不為師門考慮嗎?我聽說,意劍一門自古以來都是一脈單傳,你師父已經不在,你要有個什麼閃失,意劍的血脈就算斷了,你對得起你師父多年教導嗎?”
    就像蛇怕打七寸一樣,人也有自己的軟肋,如果說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顧蘭因在她師父過世後還有什麼痛腳,那就唯有“師門”二字。
    她背在身後的兩隻手死死攥成拳頭,有那麼兩三秒的光景,幾乎屏住了呼吸,費了好大的勁才沒讓自己當場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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