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四皇子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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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晏看見四皇子殷清的時候,他正坐在一塊石頭上發呆——從雲晏遇到他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他露出這樣迷茫的表情,看起來……有幾分可憐的樣子。
雲晏猶豫了下,才走過去:“四皇子殿下,這裏風大,您怎麼一人坐在這裏?”
殷清看到雲晏的時候,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高興,好像還沒從那種低迷的情緒裏出來——“是你啊,雲晏。”
“殿下用過早膳了嗎?”
殷清搖了搖頭:“我不想吃,就自己出來了。”
“說是午後就要回京了,殿下在這裏,怕是您身邊的人都會找你呢。”
殷清一臉不耐:“我不想看見他們,煩人。”
還是小孩子脾氣啊。
“先前殿下說這行宮沒甚樂趣,這馬上就要回宮了,殿下不高興嗎?”
“回宮……”殷清把手裏抓著的一顆石子丟得老遠:“我不喜歡行宮,也不想回宮。”
“殿下是皇子,皇宮是您的家啊,您連家都不想回嗎?”
“家……”殷清嗤之以鼻:“那算是什麼家……”
少年人到了一定的年紀都會有叛逆的時候,雲晏聽到殷清的話他也沒有多意外。
“就算殿下不回宮,那陛下和貴妃娘娘也要回宮的,那宮裏還有許多殿下您的家人,殿下不想要一家團聚嗎?”
“什麼家人……他們……”殷清頓了下,然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雲晏:“昨晚的事你知道嗎?”
雲晏聽殷清這麼說,就大概知道殷清今日的反常是為何了——
“我一直在太子殿下的院子裏,外麵的事倒不是很清楚。”
“你不是皇兄的親信嗎?”殷清皺眉道:“怎麼這麼大的事,皇兄都不和你說呢?”
“我隻是個小小的隨侍,隻管殿下起居生活的事,其餘事,哪是我管得上的?殿下身邊有得用的人,要緊的事都有人辦了,怎麼會用得上我呢?”雲晏慢條斯理道。
“是嗎……”殷清撇嘴:“先前還以為皇兄有多看重你呢……”
“太子殿下是一國儲君,未來的天下之主,他看重的自然是像曆王、南平郡王這些大人物了。”
殷清揮揮手:“也是,昨晚那可是大事……”提到昨晚,他的神情又黯淡了下來。
“殿下,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殷清看了看四周,才輕聲道:“母妃把我叫過去訓話,說不準談論昨晚的事……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了,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昨晚聽到聲音想要出去,母妃就是不讓,還讓人把我綁起來……一直等到表兄來見母妃,說是二皇兄密謀造反,還意圖謀害父皇,幸好皇兄識破了他的陰謀,還聯合表兄他們擊潰了他的叛軍……我看到二皇兄的時候,他被五花大綁,整個人狼狽不已,全然不是平日的模樣……我還聽他們說,等回京以後,二皇兄可能就要被……”
“噓。”雲晏打斷了他,壓低聲音道:“貴妃娘娘不讓您談論這件事是為了您好,在所有的事塵埃落定之前,您就不要表態,您是皇子,就算為了貴妃娘娘,您也要謹言慎行。”
殷清看著雲晏,道:“我隻是不知道這都是怎麼了,父皇、二皇兄、皇兄、母妃……這哪裏像是一家人……”
“殿下,”雲晏道:“天家無父子,其他關係也很脆弱。這個道理,您遲早要明白的。”
“你懂什麼?”殷清很是煩躁,馬上出口嗬斥:“你又不是皇族中人,你能知道些什麼?”
雲晏頓了下,然後微微一笑:“殿下說的是,我隻是個奴才,怎能議論皇族的事……求殿下恕奴才妄言之罪……”
殷清見他這副模樣,又覺得不自在,他擺擺手:“好了,我才不會跟你計較……這些話你在我麵前說說就好了,在別的地方就不要說了。”
現在倒是教訓起自己來了——雲晏麵上還是一臉感恩:“是,謝殿下。”
殷清又悠悠歎口氣,恢複了原先傷春悲秋的模樣。
雲晏想著找個借口脫身的時候,殷清又開口了:“……你說的,好像也對……天家無情……父子……兄弟……都是什麼啊……雲晏……你說每朝每代都是這樣的嗎?”
雲晏沒有正麵回答:“殿下,您讀過的史書應該比我多才是,您知道的肯定也比我多。”
殷清道:“我先前聽說過前朝末帝的事,他和那個有名的滕太後關係就挺好的,而且他們還並非親生母子……”
雲晏沒想到他會提到徽帝,愣了下,心下一陣感慨,才道:“殿下,陛下不是說宮內不準提及前朝的事嗎?”
“這不是已經出宮了嗎?而且,就隻有你我,難道你還會把我的話傳出去?”殷清一副“你膽子太小”的表情。
雲晏搖了搖頭,道:“自然不敢。”
殷清繼續道:“父皇也是的,前朝都亡了多少年了,那些人死得不能再死了,如果有墳的話,墳前的草都長得有一人高了……父皇的這條禁令還是沒改……”
雲晏心想:當年殷文王得了皇位,雖然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可是到底……是有些不光彩的……不過也沒幾個人知道,這裏頭有多少內情……
“陛下是天子,他有自己的考量。”
“哎,不說父皇了,說說那個末帝……叫徽帝是吧?”
雲晏沒想到他還沒放棄這個話題……他也隻能點頭附和著:“好像是的。”
“都說他荒淫無道、昏聵無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昏君,但是卻對他名義上的母親滕太後恭敬有加,事事以其為先,是非常尊崇孝道的一個人……”
雲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殷清瞪著他:“你笑什麼?”
雲晏摸了摸鼻子,道:“殿下,我聽說當時滕太後才是掌握天下實權的人,那徽帝不過是個傀儡皇帝,他無能又膽小,之所以事事聽從滕太後的,不過是畏懼她的威勢,伏小做低罷了,哪裏是因什麼孝道……”
“你的意思是他們母子之情都是假的?”
聽到殷清這麼問,雲晏眼前恍惚間浮現滕太後那張雍容華貴又威嚴赫赫的臉——滕太後和徽帝做了近二十年的母子,滕太後防著徽帝,也縱著徽帝,無論是防還是縱,都是為了自己和滕氏一族的利益著想……不過,母子情的話……雲晏還記得在宮破之前,滕太後曾經把給自己的那個錦囊……
“……雲晏……雲晏……”見雲晏遲遲沒有回應,臉上還出現了呆呆的神色,殷清便喊了他好幾聲——
雲晏回過神來:“殿下喚我作甚?”
殷清敲了下他的腦袋:“青天白日的,你做什麼夢呢?我剛才問你話呢,你覺得滕太後和徽帝有沒有母子情?”
雲晏張了張嘴,才道:“一個掌權的太後和一個當傀儡的皇帝……便是有真情,也被很多東西給遮蓋了……況且,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滕太後自縊了,徽帝自焚了,改朝換代了,誰還管他們有幾分母子真情啊。”
殷清冷哼一聲:“這樣說來,我覺得這徽帝也是個糊塗軟蛋,他明明才是皇帝啊,為什麼要被一個後宮婦人給轄製住?”
為什麼徽帝會被滕太後給轄製住呢?道理很簡單,徽帝沒有實權。他親娘不過是個普通女官,一朝得幸生下了他,但是因為生下了這個當時君王唯一的子嗣,他親娘就被後宮算計了,生下孩子沒幾日就一蹬腿升天了。他因被皇帝父親帶在身邊才得以活下來,但是他身後沒有有權勢的母族支持,即便皇帝給了他一個太子的頭銜,也不過是個空名頭而已。更何況那時滕氏權勢滔天,連皇帝都受其製衡,為了護住自己這個唯一的兒子,也為了安滕氏的心,皇帝才把太子劃到了滕皇後的名下,讓他們成為了名義上的母子。皇帝本想等太子再大些,把天下之權交給他,卻想不到自己會暴病而亡。這天子驟然駕崩,滕氏一族立馬扶持幼主登基,順勢也把持了整個朝政,滕皇後就成了垂簾聽政的滕太後,不管是後宮還是前朝,都聽她一人之令了。而徽帝能好好當個傀儡皇帝就很好了,哪裏還有本事翻出天去?
“這個徽帝啊,確實糊塗,也確實軟弱,不然不會亡了祖宗打下的幾百年基業,也是活該。”
殷清聽雲晏這般雲淡風輕地說出這句話,有些詫異:“雲晏,之前還沒聽你說別人的壞話呢,你好像真的挺討厭徽帝的。”
雲晏輕笑,道:“我又沒見過徽帝,隻是聽說過他的一些事,覺得這個人可憐又可厭,怎麼就當了皇帝呢。”
殷清想了想道:“雖然他皇帝當得不怎麼樣,但是我聽說這徽帝很會玩,凡是玩樂的花樣他都會……可惜我晚生了十來年,不然也能會一會他……”
雲晏心裏道:其實你也是應該感謝徽帝,不是他,你恐怕還不能平安降生呢。
“殿下慎言,”雲晏看了看左右,道:“這些話可不能讓人聽見。”
“你也太小心了……”殷清覺得雲晏多疑,卻不想這時就傳來了腳步聲,他給雲晏使了個眼色。
雲晏轉過頭,就看到一個女官朝這邊走來——
“四皇子。”女官向殷清行禮:“貴妃娘娘正找您呢,讓您去見她。”
殷清皺了皺眉,才對雲晏說:“雲晏,你先回去吧,我晚點……算了,反正也要回宮了,到時候再見。”
“是。”
看著殷清離開,雲晏歎了口氣:四皇子還有些孩子心性,這一夜之間的變故還是讓他沒法子那麼快接受……但是,誰讓他是皇帝的兒子呢……就算現在還能在貴妃的庇護下保持幾分天真,但是往後,誰知道等待著他的是什麼呢……或許,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自己就變了……
所以啊,這皇宮啊還是不能長待,等到殷涉順利登基,成了天下之主,他就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