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熙披著微亮的天回去，大大方方地從正門走，路上有晨起侍花掃院的仆人見著他也沒說話，等江子熙走過去的時候翻了個白眼，權當問好。
    一向當做沒看見的江子熙突然停下腳步，他抬眼看著那個把自己當成空氣的侍從彎唇笑了下，聲音從唇縫裏溢出來，聽起來有些冷冽。
    “不喜歡看到我的話，也不必在拓璞閣待著了。”
    明顯沒反應過來的下人用手裏的剪刀斷了一截枝葉，“什麼？”
    “拓璞閣不需要你。”江子熙有些煩躁，他抬眼瞧著這個一臉震驚和茫然的下人心中卻沒有半分動搖，“可以走了。”
    偌大的庭院裏站著不少仆人，江子熙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有人注意過來，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說話，他們看著那個半垂了眼簾麵容溫和的江子熙突然瑟縮起來，像是才意識到那是他們的主子一樣。
    事實上江子熙一直都該是他們的主子。
    “主子說不需要你，怎麼，還站著不肯走嗎？”女聲從江子熙的背後響起來，平日不怎麼得見的伶姑娘從旁邊走過來，站在江子熙身側又默默退了一步，“知道怎麼個走法？別走正門。”
    江子熙歎了聲沒說話，玉扳指在拇指上慢悠悠地轉圈，眼神落在那個像是突然發現自己做錯了的仆人身上，沒給一絲憐憫。
    “主子最近可是心氣不順？”伶姑娘揮揮手讓人把那個說不出話來的仆人拉走，手臂一抬護著江子熙慢慢向前走著，臉上難得帶了點笑意，“奴婢頭一次見您這樣。”
    伶姑娘原來是老先生身邊的人，年歲不大，是承了娘親的衣缽，說好聽點是忠仆，說不好聽點就是世代為奴。
    但她也不在意。
    江子熙摘下手上帶著的玉戒放在伶姑娘手心，一直皺著的眉頭才舒展下來。
    “時間久了，總要清理一下才好。”
    他抬手摸了摸落了點滴露水的頭發，心裏是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主子。”
    就在江子熙一腳邁入正堂的時候仆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額角落了一滴汗下來，他不是沒看到聽到這位主兒的話，卻也著實被催的急了些。
    “主子，外麵有個人非要進來，說是和您是舊識，不讓進就在外麵站著，這拓璞閣…”
    江子熙明白了，這是顧著拓璞閣的名聲，不為他，為的是先前駕鶴西去的老先生，對那位，他們可是實打實的忠仆。
    伶姑娘聽著也是眉頭一挑，抿抿唇盡量選好聽的字兒說，“主子去瞧瞧吧，不然又要被那些個巫師惦記著，合是一條人命呢。”
    這道理說不通，但江子熙也懶得計較什麼，有些事情點一點就好，他也不是這個性子。
    “走吧。”
    聲音溫潤著，像是剛剛亮起來的浮光。
    江子熙走到外麵的人又開始慶幸自己出來了，他愣在原地的時候隻覺得堆在胸口數年的鬱氣一點點散開，連著眼眶都有些發紅。
    “琛哥？”第一聲有些沙啞，江子熙幾步上前抬頭仔細看過去，“寧琛…？”
    是他了。
    寧琛笑著點點頭，低頭的時候臉上有了哭相，他哽咽著，卻發不出一聲。
    “小先生故友來了，咱把他請進來吧。”伶姑娘是個有眼力見的，她眼瞅著兩人要開始對著哭了忙是出聲打斷，“您請。”
    江子熙斜眼看了下禮數周全的伶姑娘，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