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莫凡躺在床上，倆眼盯著床頭的電子鍾，額頭上鋪了密密麻麻一層毛汗，臉皮子都扭曲了，卻是一動不敢動。他醒了得有兩個多小時了，膀胱裏憋著一泡尿，跟裝滿水的氣球似的，隻要動一下，這玩意兒就得爆。
    一陣腳步聲從臥室外傳來，他趕緊閉上眼睛。
    “還不起？”顧白走到床邊。
    莫凡用盡全力拉平了呼吸，裝出一副沉睡不醒的模樣。
    “已經三點了，作業不做了？”
    莫凡繼續裝睡，心裏默念，放鬆……臉上的肌肉，放鬆……
    身邊的床墊塌了下去，一陣溫度襲到他手背上，是顧白坐了下來。
    “莫凡，我中午飯還沒吃呢。”
    莫凡心扯了一下，暗示自己，別信他！
    顧白見沒效果，又說：“我早飯也沒吃。”
    莫凡心揪成一團，可還是沒動。
    “嘖。”
    隻聽顧白砸吧了一聲，緊接著身邊的溫度就沒了，床墊也彈了回來。
    腳步聲踏踏踏又遠了，莫凡正納悶兒，外頭就傳來一陣乒鈴乓啷鍋碗瓢盆打架的動靜兒。
    莫凡聽得腳趾尖兒都抓緊了。顧白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可好歹也算小康家庭，家裏保姆請著，在外讀書也有他這兼職保姆常年照顧著，連家務活兒都幹得少，更別提下廚這種事兒了！
    突然，刀剁菜板“哐當”一聲巨響，莫凡整個人從床上彈射而起。
    “小白！”
    他衝到廚房門口，隻見顧白站在廚台前，保持著砍菜的姿勢，半截兒被斬首的蓮藕還在他腳邊打轉。
    “哎呀，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顧白話說得誠懇，臉上卻看不出一點誠意來。
    莫凡知道自己被詐了，可還是不放心地走過去，拉著顧白前前後後的檢查了一遍。
    還好，除了菜刀缺了個口，他家顧白一點事兒沒有。
    把菜刀丟進垃圾桶，莫凡把顧白推出廚房，“去等著，我給你做。”
    “算了，太麻煩了，我還是去食堂打回來吧。”顧白說著，走到門邊，把拖鞋換成了運動鞋。
    莫凡把人拉住，“我去吧，你不是還得做作業啊。”
    “你當我是你啊，你看看現在幾點了，趕緊去寫！”
    “我們就沒多少作業，一個小時搞定，我去……”
    咣一下，大門在莫凡麵前關上了，差點撞到他鼻子。
    莫凡站在門口傻笑了半天，這才想起還憋著一泡宿尿，皺眉攏鼻地夾著腿趕緊奔向廁所。
    翻開每科的習題冊，一本一本攤開摞在一起，光是看那高度，莫凡就覺得辣眼睛。他把視線一轉，落在顧白的書包上。
    特優班就是不一樣啊，學習進度抻得比其他班長出十倍，第一個學期月考剛過，顧白的習題冊都快做到頭了。
    莫凡美不滋滋地照著顧白的答案一頓狂抄，一邊抄還一邊欣賞他家媳婦兒蒼鬆一樣俊秀的字體。
    連抄了數學英語兩科，抄到語文，是兩篇閱讀理解，第一篇第一題，莫凡下筆第一串字兒就是“你抄錯了，回頭看看。”
    莫凡僵了，簽字筆停在句號上，油墨把句號都填滿成了一個點。
    他慢慢地轉回頭，身後空無一人。
    他再看向第二題，顧白寫著“你以為昨天的事兒就這麼算了？”
    莫凡又開始滿額頭沁汗。
    第三題答案——“不主動承認錯誤，你還敢抄作業？！”
    莫凡暴汗。
    第四題答案——“還愣著幹什麼，做作業！”
    “啪”！
    莫凡把顧白的習題集合上，迅速地塞回顧白包裏，翻開剛抄完的數學和英語一看，沒一道題是對的。題目問f（x）的導數是多少，答案寫著，2b是充分必要條件，英語短文改錯攏共才十個小題，正文被他用斜線刷刷的劃掉了18個單詞兒，主謂賓全沒了。
    顧白提著飯菜回來的時候，莫凡正拿著修正液的小刷子，像粉刷匠一樣勤勞的在紙上刷白牆。
    “喲，錯這麼多啊！”顧白把飯菜放到莫凡眼皮子底下，黑濯濯的眸子裏帶著兩分戲謔。
    莫凡感覺麵前飛了個小人兒，提著小鞭子啪啪啪地抽他臉，臉都給他抽腫了，可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隻能回以嗬嗬嗬。
    “你吃吧，吃完收拾一下去學校做，別遲到了。”顧白說完，提包就走。
    莫凡這才發現，顧白連鞋都沒換，看樣子是要出去。
    “這個時間，你去哪兒？”
    莫凡和顧白租的是大學裏的公寓房，價格雖然比外頭的公寓貴了一點，但顧白喜歡大學裏的自習室、圖書館還有周末的公開課，莫凡也就一點不心疼錢，合同一簽就是三年。
    這都快四點了，就算有公開課，也差不多到下課的時間了。
    “我有事，先去學校了，你別著急，慢慢吃。”顧白長腿邁出大門，說得一派自然。
    特優班總是有些事兒，不是加課就是班內測試，莫凡習以為常，並沒多想。
    顧白帶回來的是泡椒雞丁蓋飯，酸辣的味道，莫凡的最愛。辣翻嘴唇，酸倒腮幫子，他卻隻嚐出來個甜！
    甜蜜蜜地吃著吃著，他猛然一頓，嘎嘣就咬了舌頭。昨兒老劉在辦公室接電話，他可是聽得老清楚了，今兒下午三點半全體教職員工集體到學校旁邊的電影院去看愛國影片，非重大原因不得請假！以愛國片的常規，少則倆小時，多則兩個半小時，等看完都五六點了。現在這時間，所有老師都在電影院裏窩著呢，他特優班能補課？能內測？！
    就那一秒，他丟下筷子，抓起書包，風一般地跑出了門。
    公寓樓下，白麒麟剛把自行車的鏈條鎖打開，費勁巴拉地抬起他壯實的右腿，一陣龍卷風就打他胯下卷過去了，吹得他襠下嗖涼，他低頭一看，自行車沒了。
    莫凡把自行車的倆軲轆蹬成了風火輪，在人行道上蹭蹭的飆，隻拐彎不刹車，一道兒上卷起了無數的小短裙，驚起罵聲一片。
    終於，車軲轆在距離三中大門口兩百餘米處，“刺啦”一聲，帥氣的一個側打，停了。
    前方那景色還真叫一個美啊。
    春風拂過楊柳葉，綠葉新生，粉嫩嫩的青春顏色。身形高挑的少男，長發飄飄的少女，肩並肩地走在樹下，胳膊時不時觸碰在一起，從背後一看，如此的“懵！懂！純！情！”“歲！月！靜！好！”
    “媽的，這對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