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一杯又一杯地想把自己灌醉，像一種自虐的方式，殘害自己。我的心仿佛也跟著痛了起來，仿佛她傷害的並不是她，而是我自己。二十六年的歲月，我的遊戲人間，我的渾渾噩噩，也許都隻是為了遇見她。我的心空關著不曾讓人進駐，也都是為了現在可以用來承載她的身影，她的快樂，她的悲傷，還有她的眼淚。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我，已經喜歡上了徐心娜。
    但，我知道，她的悲傷、她的眼淚、她的心全都屬於別人。我不知道我將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贏回那顆心？所有的自信都消失無蹤，我的敵人隻存在於徐心娜的心裏，那才是最堅固的堡壘。我要先走進去，才能趕走那個進駐在她心裏的人。
    我注視著她，輕歎了口氣，“為什麼哭呢？”
    “眼淚多餘了，所以就哭了。”她的語氣帶著淡淡的憂傷，像層迷霧籠罩了我。
    “哭了，心情好了嗎？”
    她搖頭，“從來都沒有。”
    “那就不要再哭，眼淚隻會帶來更多的悲傷。”我緊緊握住她的手，想用我的手傳遞給她一種力量。
    她笑了，笑得竟是無奈的。
    “我想堅強的，可是每次想要偽裝堅強，卻比流淚還要痛苦。”她轉身用迷蒙的眼神看我，我似乎感受到了她所謂的痛楚，將我淹沒了。
    舉杯喝光了杯中的酒，她站起身，拿起一邊的手提袋，“我好悶，想出去透透氣。”
    “好啊。”我應承了一聲，轉身結了帳，扶著她走出了酒吧。
    深夜的街頭，有著些許的涼意。我上前摟住她，想給她一點暖意。可她，卻輕輕掙脫了我的手，獨自向前走去。她的腳步有些蹣跚，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著。而我，慢慢地跟著她的步伐，整個世界裏仿佛隻有她的背影，讓我眷戀地就算現在死去也是值得的。
    突然，我聽見她輕笑出聲，然後她回頭問我：“看到我在飄嗎？”
    我微笑，“喝多了誰都會覺得再飄的。”
    心娜傻傻地衝我笑笑，很認真地說，“有的。”
    說著，往上一跳，伸手摸向天空。我看著她像一隻美麗的蝴蝶，飛去了天空。那一刻，我竟害怕她會這樣一去不複返。我禁不住自嘲，她還不屬於我，我卻已經害怕她的離去。
    她跳到了半空，然後落地。我出聲叫她，“心娜，小心。”
    然而我的提醒還是晚了一步，隻聽她悶哼了一聲，便重重地跌落在地。
    我急切地衝到她身邊，“怎麼樣？哪裏受傷了？有沒有摔痛？”
    可她卻“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到底要我回答你哪一個問題？”
    我一怔楞，才發現我自己過於急切和焦慮了。我有點尷尬地低了低頭，“受傷了嗎？”
    她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好象扭到腳了。”
    “是嗎？”我彎身審視她的腳腕，伸手按了按。
    “很痛。”她似乎受了委屈般地看著我，那副表情像個撒嬌的孩子。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條路上不太容易叫到出租車，要往前走些。這樣吧，我背你。”
    “什麼？”她詫異地抬頭問我。
    我笑笑，回轉身，硬是將她背到了身上。
    她吃驚地叫道，“快放我下去。”
    “別動，隻有一點路而已，我不會問你收費的。”我故意開玩笑地說著，想以此打消她不安的心情。
    我聽見她輕輕地歎氣，隨後整個人鬆弛了下來，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她伏在我的背上，臉貼著我的脖頸。絲絲氣息在我的頸中回旋，那樣的暖，那樣的甜蜜。在這個寂靜的夜裏，前麵的路仿佛永遠都走不完，我希望永遠都不要走完。
    她變得有些安靜起來，我側頭想看看她是否睡著。卻感覺有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我的脖頸流淌到了我的肩窩，也流到了我的心裏。她輕聲地抽泣起來，像鞭子抽打在我的心上，我知道她心底有悲苦，而我卻束手無策。
    我隻能溫柔地安慰，“心娜，別哭。”
    “他們……都不要我了。爸爸……媽媽……，連他……也不要我了。”她抱緊我的脖子，手臂微微顫抖著。
    “不會的。”我發現我竟然除了這樣的安慰，再也做不出別的。
    “他們都不要我了……”她喃喃地低語著，哭泣聲慢慢地消失在囈語中。。。。。。
    她的體溫從我的背上隱隱傳來，溫暖了我有些冰涼的心。看了眼伏在我肩頭的小臉，上麵布滿了淚痕，她的手依然緊緊地攀著我的脖子，好似深怕失去什麼一樣。
    恐懼，總是無時無刻相伴著。她的恐懼，還有我的恐懼。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氣，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般，“隻要你永遠不鬆開你的手，我也絕對不會鬆開的。”
    路燈將我們兩個人的身影拖得長長的，卻始終無法分離他們，影子緊緊纏繞在一起，再也難以分清誰是誰。
    我一路背著她到酒店，竟忘了叫出租。當我看見酒店的燈光在不遠處閃爍的時候，我竟有些小小的失落，竟恨不得就這麼一直背著她不放手。
    踏出電梯，我敲開了心娜的房門，我知道吳棣平一定會在。昨夜，他從我懷中帶走心娜的時候，我看見了他眼中全部的情感。他的失意，他的眷戀，他的憤怒，他的妒意，讓我看清了我將在徐心娜的身上付出的一切。
    門被打開，我麵對的是吳棣平充滿怒意的眼眸。他滿臉的不安和焦慮，在見到心娜的那一刻竟變得那樣的疲倦。他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卻對我依然冷眼相對。我不以為意地掠過他，走進了臥室。我輕輕地將心娜放到床上，拉開床上的薄被替她蓋上。我低著頭看了她許久，才戀戀不舍地移開了視線。
    “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她和你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剛抬起頭，便聽見吳棣平冷冷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
    “是嗎？”我轉身，自信滿滿地聳眉，“要是我不接受你的忠告呢？”
    吳棣平輕蔑地一笑，“她的心裏容不下任何人，包括你。”
    我有些厭惡他說話的神情，可更厭惡的是他說的的確是實情，我挑釁地反駁他，“所以，你連試都不試，就放棄了？”
    一句話竟像重重地捶了他一拳，讓他的臉變得蒼白起來。他壓抑的情感，我又何嚐不了解。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內心那奔騰的卻又苦苦壓抑的不得已，那明明在手中卻又焦慮不安的害怕失去的恐懼。
    可是，我並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我願意用盡一切方式去嚐試，不到心碎的一刻我永遠不會放棄。
    “你不試，我不會，我想要的東西我都會努力去爭取，哪怕最後我失敗了，至少我不是個懦夫。”我目光炯炯，仿佛勝券在握。轉身離去隻留下吳棣平楞楞地站在門口，我知道我的話會給他多大的震撼。
    走出酒店，冷風吹來，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體，看向微亮的天空，“明天要好好加油了，薑賢宇，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