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六章 寂寞(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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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路小跑地出了酒店大門,迎麵一陣輕風,吹來一絲涼意。我伸手扯了扯我的外套,雙手環住自己。回想昨夜,隻留下點滴的記憶。依稀記得自己從晚餐席間離開,然後和薑賢宇一同去了某個夜店。一杯一杯的烈酒入喉,燈光酒綠是我昨夜最後的光影。我記不起自己如何回到酒店,更記不起昨夜我究竟說了些什麼。
    一覺醒來,所有記憶如同被清洗過的底片,什麼痕跡都沒有給我留下。
    這時,一輛寶藍色的跑車,猛然停在我的麵前,右車窗緩緩落下。我彎了彎身子,便看見薑賢宇微笑著坐在駕駛座上,衝我揮著手。
    “早啊。”我同樣以笑容招呼他,我希望這樣的笑容,可以讓他忘卻昨夜那個懦弱的自己。
    他伸長手,替我打開車門,我毫不客氣地坐了上去。並且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隻好假裝觀察他的車子,“薑理事,車子不錯呢。”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他微皺眉頭,很認真地問我,“可以不要稱呼我薑理事嗎?”
    “那該叫你什麼?”我挑眉問他。
    “恩?”他稍稍沉思片刻,接著說,“薑賢宇啦,賢宇啦,或者像你第一次那樣叫我賢宇哥也可以啊。”
    他突然提起第一次見麵,我忍俊不禁地笑起來,“賢宇……哥?”
    “怎麼?”他裝出不樂意的表情,“那天你可是叫得很流利啊,今天怎麼就舌頭打結了?”
    “要我這麼正經地叫你賢宇……哥,我還真的很難做到。”我故意把字音拖得很長,氣得他捂著胸口喘氣。
    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和他在一起,總能把我從自怨自艾的悲傷中解救出來。隻要有他在,好似我的身邊永遠隻有快樂一樣,滿滿地填實了我空虛的心。
    他眸華晶亮地望著我,看得我心口直跳。我刻意避開他的目光,轉頭望向窗外,“我們走吧。”
    他沉默許久,我才聽到他發動車子的聲音,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氣。
    是他的善解人意嗎?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才會覺得和他在一起,並不會感到不安。
    車子緩緩駛離酒店範圍,他開口問我,“吳先生真的不去嗎?”
    “恩。”我輕輕點頭。
    棣平,是我……最不想麵對的人。他的存在,他的目光總會在無形中給我一種壓力,每一次我都害怕他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將我們之間保持得完美的關係毀滅掉。我並不想傷害他,但,我也無法欺騙他。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避開他。當薑賢宇電話叫醒我,邀我出遊時,我提出了一個人出行的要求。
    薑賢宇沒有問我為什麼,他有時也會咄咄逼人,卻總是適可而止地結束。他會選擇靜靜地聆聽,不管我說了什麼讓人莫名其妙的話,他卻永遠都是微笑著,仿佛他是懂的。
    他帶我去了明洞,在擁擠吵嚷的人群中,讓我忘記了積鬱在心中已久的孤獨。他帶我去了63大廈的了望台,讓我從另一種角度看到了這個陌生城市的麵目。然後,他帶我坐上遊艇,讓我看到了美麗的漢江。
    我站立在甲板上,用力呼吸著帶有河水味的空氣,風貼著我的臉頰吹過,仿佛帶走了我所有的苦悶。我微微抬頭,嘴角的弧度泄露了我的快樂。
    “我這個導遊還算盡職吧。”薑賢宇溫潤的聲音從我身邊傳來。
    我笑意更濃,回轉頭看他,“恩,服務質量可以提名五顆星。”
    “真的?”他燦爛地笑著,我有時很喜歡他的笑容,溫暖又絢爛。有時也有些討厭他的笑,尤其是在我懦弱不堪的時候,他的溫暖映射了我全部的黯然。
    “請問,我是薑理事接待過的第幾位客人?”我斜靠在欄杆上,伸手按住隨風飛舞的長發。
    他訕笑,“在你之前,還沒人能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哦?”我轉身雙手趴在欄杆上,“那我豈不是很榮幸。”
    “不。”我怔怔地抬頭看向他,隻見他右手肘撐住欄杆,整個人倚靠著,臉上掛著一抹讓我無法釋然的笑容。
    “什麼?”我忍不住問道。
    “那是……我的榮幸。”
    風又一次吹來,竟將我的長發吹向了他的臉龐。
    我驚愕地轉身,頭發掠過他的胸前,緊緊地纏在了他的衣扣上。他按住我的肩膀,輕輕地說了一句,“別動。”
    我隻能僵硬地倦縮在他的懷裏,他的手溫柔地把我的頭發從他的衣扣上解了下來。我有些臉紅地別轉身,竟不敢去看他現在的表情。
    “和你家鄉比起來,怎麼樣?”他突然開口,問了我不相幹的問題。我笑了,他的適可而止再一次驅散了我的尷尬。
    我略帶笑意地說著,“再怎麼美,始終還是自己的家鄉好。”
    他笑了笑,“是。我真是問了個蠢問題。”
    我展顏一笑,輕聲說道,“你隻是太善解人意。”
    我的直白,讓他有些錯愕,隨即他笑起來,“我並不是個善解人意的人,隻是……比較能夠察言觀色。”
    “哦?”我挑挑眉頭,“那你現在能看出我什麼心情?”
    他對著我左看右看,然後又搖頭又點頭,“你害怕,卻以勇敢偽裝堅強;你悲傷,卻以快樂掩飾脆弱;你悲傷的時候,渴求快樂;你快樂的時候,卻又莫名悲傷。”
    我怔楞地望著他,因為他的話,真實地擊中了我的要害,“你是魔鬼麼?”
    他又那樣燦爛地笑起來,“你都寫在臉上了,我能看不見嗎?”
    我伸手摸摸臉,“原來我的偽裝這麼差。”
    “第一次能在你清醒的時候,聽到你承認自己在偽裝。”他低頭審視我的臉,“其實,你總是千變萬化,我根本還沒搞清楚,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我遙望著遠方的景色,終於忍不住娓娓道出我心深處的夢魘,就是對他毫無戒備的信任,不自然地傾瀉而出。
    “我是個孤兒,六歲的時候,父母就過世了。每一次我看見別的孩子和父母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害怕別人知道我是個沒有人疼的孤兒。所以我總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堅強,更勇敢。可是,我卻比任何人更害怕失去我手中握有的東西。”
    我回過頭,估計臉上滿是孤寂的表情,我甚至都不想掩蓋它,“但有些東西,你拽得越緊,他就會離得你越遠。”
    我好像在他的眼眶裏看到了一點濕潤,可他的眼神裏卻絲毫沒有任何的同情與憐憫。我在他的眼神裏讀懂的,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支撐和了然。我竟從中感受到了一股力量,給了我前所未有的重生的滋味。
    我有些感動,他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卻讓我欣慰無比。他伸手按住我的手背,重重地按了一下,隨後給了我一個像首爾明媚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和薑賢宇吃過晚飯,回到酒店已是十點多。打開房門,棣平坐在沙發上等我。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我脫掉外套,在棣平的對麵坐了下來。
    “你也知道很晚了?”他冷冷地說道,“隻留了張紙條,就跑得無影無蹤。你知不知道,一個單身女人走在陌生城市裏頭,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我不是一個人。”我拿起茶幾上的雜誌,隨意地拋了一句事實給他。
    “和誰?薑賢宇?”他的聲音像是在咆哮。
    “恩。”我連頭都沒有抬,“昨天他父親不是讓他帶我去遊覽嗎?”
    “是薑賢宇提出和你單獨出去的?”
    “是我提的,不想和你一起。”我放下雜誌,抬頭看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棣平啊,棣平,為什麼你總是要如此不留餘地的,毀掉所有的和諧呢?
    “為什麼?”他的聲音竟軟弱了下來。
    “不想因為你,掃興。”我站起來,脫口而出任性的話來,“你不是經常掃我的興嗎?”
    “我都是為了你好。”他生氣地站起來。
    我看著他,還是忍住了傷他的話,“我累了。”
    他無奈地苦笑,轉身準備離開,卻瞥見地上的一張卡片。那是從我外套的口袋裏掉落出來的,正是我和薑賢宇一起合拍的大頭貼。他彎身撿起,在他看清上麵的影象之後,他的臉黯然地如同黃梅天。
    他轉頭,將照片遞給我,“見到你這麼開心,我……也很開心。”
    他的手一鬆,照片飄落在茶幾上,我撿起來,怔楞地望著照片上,那個讓我陌生的徐心娜。那樣的笑容,那樣的幸福洋溢,那不屬於徐心娜,不屬於我。
    冰冷的關門聲響起,又將我一個人丟在了空寂的世界裏。我甩脫手中照片,起身走進臥室。
    寂寞,終究還是,最適合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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