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雲淡風輕道，“暝音是他親手製成，若非他來，琴弦斷不會有如此反應。”他將因受到驚嚇而作速纏繞在自己周身的藤蔓取下，放上在身側的另一隻坐墊。
    藤蔓落座，旋即幻化回人身，抱膝蜷縮在坐墊上怯怯望著拾方。
    “你無需驚慌。我離去一時便回。”
    藤蔓乖巧點了下頭，目光始終盯著拾方。他看到拾方從琴桌前站起身時，有一瞬間臉上是浮現了一絲竊喜的笑的。這個笑，與自己初具人體時候的笑不同，像是期盼許久之後的終於得願以償。
    拾方快步走下亭階，橫穿過石子路。不僅繞了道，步伐也比平日急忙了許多。他沿著遊廊走進前院，心下覺著這廊子竟是比尋常也要長出了幾丈遠。
    隔著灌木小叢，前院裏烏澈的身影若隱若現。
    拾方原以為他會同以往一樣撲上來熊抱住自己，會將臉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會貼近自己的耳垂絮絮叨叨委委屈屈盡數抱怨了牢騷。
    這一次，他一定耐下心聽清他說的每一個字，聽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這一次，他一定不再對他使出青藤鞭。他已經沒有靈力再為他施法療傷了，他也不能再以此為由多留他幾日在身邊半推半就與他尋歡作樂了。
    這一次，他一定……
    然而，烏澈什麼動靜也沒有，隻是直挺挺的跪在不複堂前。
    他不看他。
    他走近，他亦不作一聲。
    拾方的心頓時涼下半截。他故作鎮定走到烏澈麵前，伸手撫摸了下他的頭發。他不躲閃，也不迎合，好似自己透明一般。拾方瞬感手臂僵硬，不知該放往何處。懸舉良久，緩緩垂落在身側。
    他安若無事道，“你到底還是掙脫了藤索。”
    “你知曉的，若我使盡全力，你迷穀泥沼的古藤根本奈何我不得。”烏澈聲音低沉，卻著實有力，“拾方哥哥，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拾方微怔。“你，你在說什麼？”
    “你根本就是為我所害。”
    “不是這般，你莫要妄自下此論斷。我之事，皆與你無幹…”
    “拾方！”烏澈長吸了口氣。“你護不了我了。時至今日，拾方哥哥還想和我撇清關係。除卻哥哥，誰人眼中還分你我。也隻你不承認，你我已無彼此。你縱容我肆意妄為，但你乃是石梳所化，石梳無法承受我的侵蝕。元珠裂，尚且還能以清澗之水修複。石梳損，你將仙體不複修為盡失，與普通頑石無異。你說你喜歡我鵸鵌的模樣，你居心何在？鳥獸壽命短暫，一世至多百年光景。你原本就隻欲成全我此生，卻不想我承蒙你仙氣竟幻化出了人身。”
    “你，你是來問罪的？”
    “我豈敢問哥哥的罪。縱使哥哥有罪，亦是我之罪，我沒有什麼好問的。我隻是不明白，拾方上仙，拾方妖君，你要隱瞞我到何時呢？”
    “我……”拾方心虛，難啟齒。
    “昔日我斷了你的鎖靈。我不知鎖靈是禁錮你的枷鎖，你卻隻言它是普通的飾物，可不必理會。我信你。你大錯築成，禍首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