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音作歌,曇花尋路 第七回、歸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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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從未有過如曇蜉這般近在咫尺之間卻肆無忌憚注視自己的人,花礿因而感到渾身都不大自在。他的臉上泛起紅暈,吃點心的手也漸漸放緩慢了下來。再一時,頭皮宛若遭了萬千麻蟲的齧噬,耳朵亦燙得好似在被火灼燒。腦袋裏嗡嗡作響,脖頸間筋脈搏動。額鬢細汗涔出,兩手微微顫抖。幾番偷視曇蜉,對方皆目不轉睛表情平淡,仿佛石塑一般。
花礿如坐針氈。
驀地,他腦海裏萌生出一個念頭來。假使現下坐在曇蜉麵前的人是李清歡,他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李清歡從小到大遭受過的各色目光數不勝數,他該是習以為常了吧。他能遊刃有餘的應對各種各樣的人,從來不會將自己置身於一個尷尬狼狽的情境中而手忙腳亂。相較之下,花灼不擅長辭令,不好與人言談。他行事幹脆,但凡見過他的麵容,即刻便就化作了他劍下的亡魂。時間之短暫,哪裏留有這些將死之人多看他一眼的機會,更不必說求饒辯駁一二了。長安城的傳聞虛實參半,但“花公子神出鬼沒下手利落”絕非是一句假話,“見花字令者身必亡”也絕非是一句空談。人知公子花礿,亦知賢王李逸,卻稀罕曉得他們本是同一人。
不不不,李清歡自是李清歡,花礿自是花礿,二人是大有別的。
一想到李清歡,花礿立即又平添了幾分沮喪。今日不知是何緣故,竟頻頻將他拿來與自己作比較。在花礿看來,李清歡不過就是一隻哈巴狗,誰給他骨頭他就衝誰搖尾巴。他,怎配與自己相提並論。
花礿甚為惱火,不自覺攥緊了拳頭。倏而,又似霜打了的茄子,垂頭喪氣起來。奈何憤慨歸憤慨,到底李清歡才是這幅身體的主導。李清歡想逃了,便就逃了。昏昏然睡上一覺醒來,該記得的不該記得的全忘卻了。不若自己,幾乎從沒得選擇。
花礿稍稍挪動了下身子,好使自己側向曇蜉而坐。然這個舉動並未帶給他一絲的舒適感,反倒愈發的叫他局促心虛。
很明顯自己是抵觸曇蜉的,他應當會說一兩句話來緩解緩解尷尬吧。
他為何一言不發?
他可還在看著自己?
花礿暗戳戳扭頭瞟了一眼曇蜉,慌忙轉回臉把腦袋更低埋了下去。時下,他隻感到連脖子根都在發燙了。
四周沒有蟲鳴鳥啼,也沒有風吹草動,寂靜的可怕。
點心在手裏拿捏許久,掉落他鞋麵上幾許殘渣。
花灼盯著那些碎屑,恍恍出神……
五歲那年夏,李清歡因與淑貴妃頂嘴而被聖上罰跪禦書房一整日。他一天不曾進食,夜裏躺在床上,肚腹空空饑餓難耐。翻來覆去皆無法入睡,思量再三,他從床上爬起身,跑出寢宮外,趁著夜色偷偷潛去了禦膳房。幾經翻找,終是在一尚未清理的盤子中尋得了半塊酥餅。興許是哪個皇子剩下的宵夜。李清歡並不挑剔,連忙欣喜揣在了懷裏。他將盤子複放回原位,揣著酥餅正欲作速離開,不巧一轉身迎麵撞上了人。腳底下打了個磕絆,連連後退了幾步,險些跌坐在地。幸被對方及時扶住胳膊才不至於狼狽。然酥餅卻遭那猛然的一撞,掉出了衣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