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遊太虛，李清歡眼見到的是被重重惡語傷得體無完膚的自己。這些惡語，有的是在冷嘲熱諷，有的是在奚落咒罵，像盤旋於腐屍上的蒼蠅，喋喋不休在他耳旁叫嚷。
    “小雜碎！下賤的東西，跟你娘一樣！”
    “聖上賜她為檸妃，她還就真把自己當成是個妃子了。她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算個什麼東西。”
    “你娘不過是個給我母妃洗腳的賤婢！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就敢往聖上的龍床上爬。”
    “她以為生下你她就可以母憑子貴？哼！野雞也想飛上枝頭作鳳凰。”
    李清歡驚恐萬分，兩隻手抱緊了疼得快要裂開的腦袋。
    不對。不是這樣的。他的記憶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的母妃溫和善良。他的母妃從來連脾氣都不曾發過。他的母妃才該是高枝上的鳳凰，俯視著那些嘩眾取寵的野雞們在聖上麵前爭風吃醋醜態百出。
    “逸兒又哪裏玩耍了，怎麼搞的這一身狼狽。”楊檸蹲下身子，將李清歡拉進懷中，用手絹沾上水小心替他擦去臉上的泥土。“瞧瞧，原本多好看的小臉，被你弄的髒兮兮的，還掛了彩。”
    “母妃，五哥說你以前是淑貴妃娘娘的丫鬟。”李清歡童言無忌，直率問道，“母妃，他說的可真？”
    楊檸知他不識忌諱，也不氣，溫和笑了。“五皇子說的不真。逸兒可信他的話？”
    “逸兒自然不信。五哥說的乃是胡話，是他胡言亂語，捏造之辭。五哥仗著淑貴妃的氣勢從來囂張跋扈橫行霸道。誰人若不給他亂說上兩句，反倒是件怪事了。可是逸兒不容許他欺負母妃，逸兒想給他些顏色看看。”李清歡濕潤了眼睛，委屈道，“五哥寢宮下人多，逸兒打不過他們，反被他們摁在地上打。”
    “逸兒怎麼也學五皇子說起胡話了？我們逸兒膽子小，力氣也小。我們逸兒挨人罵時連反嘴的話都說不來，哪裏還會去跟人打架。”楊檸站起身，拉著李清歡的手走至圈椅前坐下。她抱起李清歡，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手臂圈住他，將他緊摟在懷裏。“你那嬌氣的五哥明日定又要去殿前告你黑狀了。逸兒，你可要怎麼辦呢？”
    “母妃放心，逸兒不與父皇頂嘴。若是父皇懲罰逸兒，逸兒就領罰，絕不惹父皇動怒。”
    “母妃相信逸兒。”楊檸低下頭，將下巴抵在李清歡額前，道，“但母妃問的是逸兒拿五皇子怎麼辦。他母妃是貴妃，他又手下人多，他總無端找你的麻煩，無端害你受傷。逸兒，你要拿他怎麼辦呢？”
    “我…我不知道。母妃能否告訴逸兒，逸兒應該怎麼辦？”
    “你五哥秉性不差，就是嘴巴壞了些。我們逸兒寬宏大度，怎麼會跟他計較呢。是不是呀，逸兒？”
    “是。逸兒不與他一般見識。”
    “乖逸兒，真是母妃的好孩子。”
    ……
    “然後呢？”
    “然後？”李清歡緩緩抬起頭，茫然看著麵前的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