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歡盤腿坐在床榻上，盯著手中的帖子看了許久。他長籲短歎數聲，著實猶豫不定。
    兩個月前他初來永平縣，終日忙碌於打聽九瑤山鬆風苑，奈何詢問遍城裏城外，磨破了好幾雙鞋子也沒能換來鬆風苑的一丁點兒線索。
    那日李清歡在城郊閑逛，發現有一處宅院著實奇怪，獨家獨戶，與周遭鄰裏牆連牆門對門的布局相區別。他問過附近的人，才知道那是司桐琴舍。
    李清歡大喜過望，歎自己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然而，事實並非他所想。
    他曾斷斷續續拜訪過司桐琴舍，也曾一連數日守在琴舍門外，卻從未見琴舍有人出入，更不必說為他開門。縱使李清歡百般耐心，也快是被消磨殆盡了。
    在李清歡出神的期間柳絮來來回回進出過屋門好幾回，但見李清歡始終悶悶不樂，疑似心事重重。他在茶桌上放下宵夜，躡手躡腳走近過去，猛然將帖子從李清歡的手裏抽出搶奪了去。翻來覆去看了幾番，沒看出什麼名堂來，便嬉笑著問道，“這是什麼？少爺在為何事發呆呢？”
    李清歡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斥責柳絮失禮。他皺起眉，坦誠道，“我白天去到茶館與說書的簡先生還書，跟他多閑談了幾句，便就說到了司桐琴舍。他寫下這則帖子給我，讓我去拜訪琴舍的主人。我現下十分憂愁，想我怎麼去得那琴舍。我之前屢次登門拜訪，琴舍主人都拒之不見。也不知簡先生和他是什麼交情，如何憑得這一則帖子就能使他為我敞開門扉。”
    柳絮眨巴眨巴眼睛，勸慰他道，“少爺不必煩躁。您若實心實意不願意去，咱就將這帖子放置一旁不管，權當沒有這回事。您若還想再去，便就明日清晨再去拜訪他一次。與他遞上這封帖子，倘若他肯開門迎您，那就再好不過了。縱然他一如既往不領情，您無非多吃了一次閉門羹而已，從此隻當他是個不識好歹之人。有此教訓，咱往後再也不理會他就是了。況且長安城中不乏聲名昭著的琴師，以少爺您的名頭，想聽誰人彈曲皆隻不過一句話的事情，何必非得要在這窮山僻壤之中求一個冥頑不靈的人呢。”
    李清歡暗自想了下柳絮的話，覺他分析的也有些道理。瞬時心中釋懷了不少，道，“就如你所言，我明日再去拜訪他一次。”
    翌日。
    李清歡天不大亮就從床上爬起身，吩咐柳絮準備好熱水，沐了浴，更了衣。他梳順當長發，特意選了條顏色素雅的發帶將頭發高束起。抓住頭發繞著束發帶的地方盤了幾圈，用支黃花梨木製成的簪子穩固在了腦後。穿上一身緊稱的衣服，又套了件寬鬆輕薄的外衣在上麵。他在小銅鏡前照了照，自覺十分的滿意，便裝了簡軻的帖子在衣襟裏，悠悠哉哉出門去了。
    農家的公雞方打過第一道鳴。時辰還早得很。
    街市兩旁的店鋪皆還未開門營業。路麵上行人也少，尤其顯街道寬敞。
    李清歡腳下步伐輕快，一路往縣城西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