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前這人還差他一個境界。
    兩人第一次見麵時，孟川雖然剛入天玄門，卻已經有了練氣後期的修為，但因為進速飛快，境界虛浮，感覺上弱了點。方世銘認定他是修煉過的，執意切磋一洗心中的鬱氣。但是他敗了。
    回去想了很久，方世銘認為自己敗在準備不周，不熟悉孟川的路數，大意使然。又趕上境界鬆動，於是方世銘好好準備了一番，閉關衝擊，準備卷土重來，一雪前恥。
    可是他修煉的時候對方也在進步著，他再出來，這人已經超了他一個境界。簡直喪盡天良。
    修為高的時候還打不過，修為低了還怎麼打？方世銘一瞬間怒氣填胸，一瞬間心如死灰。
    “你……”或許真的是天賦難越，命中注定？方世銘看著孟川心中思想萬千，未戰先敗。
    孟川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還有其它事嗎？方師弟？”
    “沒了。”不知道又哪一點觸到瀾雲山少主的神經，少主拿劍磕了磕書案，仰著下巴，怒氣衝衝的走了。
    此時外邊已經是夜間，月明星稀，屋外山上一排排鬆柏桂林立，林深影黑，更顯幽寂，孟川收拾好東西吹熄燈火，關上門窗。在路口頓了一下，轉腳走向瀾雲山大殿。
    側殿燈火明亮，窗子半開半掩，天玄正坐靜坐在室內，手裏把玩著一塊雪玉，聽見外邊動靜推窗來看，“門外是孟川？這麼晚了，有事嗎？”
    孟川走了幾步，在窗前站定行禮，“師尊，我想下山一趟。”
    孟川單膝跪地，“徒兒有幸拜入門下免流離驚擾，可憐一家大小性命之仇未結，我今已學有所成，理應報了血仇，全父母生養之恩。”
    少年單膝跪地，脊背挺直，仿佛人間兵器，隔著刀鞘可見良材鍾靈秀。少年一天一個樣，短短兩個月，已經是脫胎換骨了。
    總歸是自己看著成長的，天玄心中五味陳雜，“去吧。”刀兵未出鞘，寒芒已乍現。此去必定見血，不知道這少年的前路如何。
    天玄端詳著手中白玉，仿佛看見無數過去，無盡未來，一時間似有明悟，一時間如夢初醒。此去經年，世事無常。
    孟川沉默著行禮離開。
    天玄看著孟川單薄背影，依舊是堅定不移，一往無前，忍不住笑笑，因果牽連，是該了結了結。這小子父母雙亡，倒方便斬斷紅塵。
    孟川回小院坐了一會兒，外邊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季離跟另一個師兄弟過來了。
    “大師兄。”叔華師弟嚷嚷著一手推開門，進門就看見月下坐著的孟川，猛回頭對季離道：“呃，我就說人沒事吧。”月下美人是不錯，可黑燈瞎火一身白衣冷不丁的就嚇到人了，叔華定定魂，忍不住把身後的季離推出來，“大師兄，季離師弟給你送吃食來了。”
    “大師兄。”季離羞惱的推推叔華，示意他閉嘴，然後四處看了看有沒有另一個人的身影，確定安全才從懷裏掏出一個手帕，“今天勞師兄給我講書耽誤了時間，後來又碰上方師兄找，就沒見師兄去食堂……”
    手帕裏一個饅頭，幾塊點心，“這是叔華幫忙留的飯，師兄吃點吧？”
    他在這也算一個多月了，怎麼不知道山上飯食有點心？恐怕還是自己掏錢買的吧。孟川笑笑也不推辭，撚起一塊點心送到嘴邊。
    季離湊到跟前，“大師兄，方師兄沒怎麼著你吧？”
    孟川好笑：“能怎麼著？”
    叔華一旁搭腔，“就是啊，那姓方的就是個紙糊的老虎，大師兄用得著你操心？”
    “方世銘就是最近幾天沒有被天機長老門下的人捧著抬著，心氣兒不順才找大師兄的茬，現在沒有那群小嘍囉壓著，誰怕他？你說是吧，大師兄。”
    季離沒想到他什麼都敢說，急忙塞了一塊點心，讓他閉嘴。
    小師弟偷眼看過來，孟川不為所動，隻是想方世銘身為掌門之子，在師兄弟心裏卻這麼個印象，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季離轉了話題，叔華又抱怨幾個長老教習不利徒有虛名，季離懶得提醒隻是邊說邊打岔，孟川隻是聽著也覺得時間過的很快。三人說了一會話，時間漸晚，這地方又偏僻，兩個人便回去了。
    次日一早，孟川收拾下山，按管事教的經驗，在山下莊子裏租了馬匹，一路向西北方向而行，跑到下半晌，官道上碰見一個攔路的。
    “籲，下馬。”那人打了個呼哨，攔下馬呼喝幾聲，仰視著還帶幾分張狂，“喂，孟川你這麼膽小嗎？就昨天攔了你一次，我今天找你就不見了人影，哈哈，這是要逃跑嗎。”
    孟川回看了一眼來路，陽光燦爛，馬蹄踏處一路煙塵，又看看眼前的人，方世銘倚馬以待，悠然得很，“你怎麼會在這？”
    “我是聽雲叔說你出來辦些事，我趕上來看能不能幫忙。”仿佛一夜之間脫胎換骨，這驕傲慣了的小少主也學會了放低身段，沒臉沒皮。
    孟川朝西看了眼，西去半裏就是一片樹林，樹林之後就是那段崎嶇山道。此時赤烏西墜，落霞瑰麗，倦鳥入林。一片野景當真是曠遠寂寥又充滿生機。
    隻是馬兒卻不安的踢了踢蹄子，孟川，“你要沒事也可以跟著。隻是要聽我的。”
    自己是來當跟班的嗎？方世銘臉色有些扭曲，他昨晚挑釁不成未戰先敗，回去想了很久，覺得不能這麼丟人。孟川比自己弱的時候，憑凡人的招式，能略勝一籌，現在自己也能反殺。隻要抓住機會。當然他不是來搗亂的，隻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出門在外，每天相對是了解對方的機會。
    “不聽我的也行，別耽誤我的事。”看見方世銘情態，孟川再沒心情應付他，丟下一句話，率先離開。
    他沒有針鋒嗆話，對方沒有立馬拔刀，方世銘自覺已經夠低了，氣氛也維持的相當好。既然沒趕自己離開，就是同意的意思，見人離開，立時上馬追上去，“喂，等等我。”
    進林子沒多久，兩人又遇上一波人，“小兄弟，今天天色已經晚了，不如明天再走？”一個高壯漢子拄著刀站在路邊提醒，“再往前的山道有一夥山賊紮窩，這夜間的路不好走啊。”
    漢子身後一片空地上，幾輛馬車圍成一個圓圈，中間一隊人馬紮營生火，看起來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商隊。隻是護衛紀律極好，不太普通，看起來是知道這裏不太平，花大價錢請的。
    “多謝這位壯士提醒，隻是我們有急事。”孟川告了一聲謝，打馬入林。方世銘木著一張臉緊隨其後。
    身影很快掩入密林，目送著馬屁股消失，高樹搖搖頭。
    “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人多勢眾，還能提供些情報？”雖然方世銘的馬比孟川略快，為了追上他也是一天沒有吃飯了，對這時候還繼續趕路有點不滿。
    “因為我的目標是他們要避開的地方。”
    方世銘視線投向山林盡頭，回憶那個人說的話，“目標？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