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隊伍剛走完半程，夜色更暗了幾分。不知為何春風乍起時，天空竟打起響雷來，下一秒還未來得及反應，暴雨傾盆而至。
    百姓張皇逃離，顧不得迎親隊伍，急忙跑到屋簷下躲避。
    林嬌盯著下頭大街上慌亂的人群，連步攆也顫了顫欲要止住。
    “不許停！繼續走！”
    嬤嬤原也想讓步攆停下，哪料林嬌竟如此言，當即又揮動手中的紅繩。
    可前頭的新郎不是這般想。
    隻見他快速翻身下馬不管其他，徑直抓著韁繩進了一家酒樓中。
    “姑娘，這...”嬤嬤看了眼酒樓裏拍打身上雨水的姑爺，左右兩難。
    林嬌捏緊手中的蓋頭，憤恨戴上後，咬牙切齒吼道:“避雨！”
    隊伍被迫停下，家丁丫鬟皆全部進入了街旁一家大酒樓裏。原想著雨停再繞完，哪料這雨非但沒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愈漸愈大。
    雲塵見外頭淋在暴雨下的步攆，有些擔憂道:“怕是回不去。”
    藍漠喝下一口熱茶，無所謂般應了聲，心裏倒有另外的想法。
    如今處於西門街，離東門街的藍府有半個時辰的路，若今夜不能洞房，這婚自然不做數。
    還在竊喜，抬眸竟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轉角到裏頭的包間去。藍漠驚愣，更加確信自己所想，慌忙擱置下茶盞，快步離開。
    “外頭下大雨了。”君影勾了勾唇，關上包間門，端來羹湯盯著正思慮的人兒道:“想何呢？”
    零落回過神，將熟睡的白虎放至腿上道:“這雨下的奇怪。”
    聞言從窗戶看出去，君影點頭應聲:“的確。我有看過最近星象，今日應不會有雨。”
    外頭不知為何有些吵鬧，隻見君影把羹湯舀到碗中，零落皺眉道:“許是有人故意如此。”
    “好了，先別管這些。”君影倒懶得思索，眼下他就明白自己摯友晚膳還未吃，當即將碗推到零落麵前:“身體最重要。”
    零落雖隱隱有些擔憂，但依舊伸手拿起勺子。
    正好抿了一口湯，門便突然被打了開來。
    藍漠氣喘籲籲，視線尋覓了會才凝聚在一身白衣之上，快步走過去抓起他的手腕道:“是不是你？”
    君影得意般看向零落投來的目光，聳了聳肩道:“我去瞧瞧菜怎還未來，你們聊。”
    零落見門關上，神色略有疑惑。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欲想掙脫，奈何他不知為何力道甚重死死握著。好似若鬆開，自己便會不見一般。
    歎了口氣，零落隻得作罷，正視他道:“尋我何事？”
    “這雨，是不是你製造的？”藍漠方才個個包間尋來費了不少功夫，此刻汗水正順著俊郎的臉頰滑下。
    零落用另外一隻手從懷中拿出帕子，亦如千年前，擦拭他額間的汗水，搖頭道:“未曾。”
    藍漠被他的動作一愣，腦中瞬間閃過竹屋前的畫麵，略微失落，沉吟道:“竟不是你嗎？”
    “我也在想，這雨下的時間著實奇怪。”零落倒不知曉他會考慮如此多，撇了眼外頭還未止歇的暴雨，又將雙眸對上藍漠:“禦迎尋我便是此事？”
    見藍漠抿了抿唇不答話，零落淡笑，手中亮起白光:“禦迎若想要這雨停，大可直接道啊。”
    “不——”藍漠一驚，猛地又將他另外一隻手腕抓住，焦急道:“不能讓它停！”
    零落當即動作一頓，怔了怔:“為何？”
    藍漠正視零落動人的雙眸，含糊不清道:“我...我不想娶她。”
    本心上人不願娶妻是好事，可零落想起柳沫香言出的話，沒有一絲欣喜感。
    藍漠瞧零落憂鬱的模樣像是不太高興，神情緊張起來:“你欲讓我娶妻？”
    “不然呢？”零落收去方才的柔情，取而代之竟是幾分冷淡:“禦迎的事，我自是管不著。可婚姻並非兒戲，你需慎之。”
    “我知曉並非兒戲才不願娶！”藍漠有些生氣於零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手掌一圈雙腕摁在牆上道:“你們神仙難道不懂娶不愛之人，內心會多痛苦嗎？”
    身子一僵，零落低下眸道:“依禦迎之意，誰入你心了？”
    “自然是...”是你。
    聲音顫了顫，藍漠到嘴邊的話不知為何遏製了住，說不出口。
    “是我麼？”零落突然抬眼一聲讓藍漠整個人愣住，對上他的視線，竟帶幾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禦迎真的喜歡我？”
    話語中明顯聽出憂慮，藍漠以為零落是埋怨自己手中力道太重弄疼他，連忙鬆了些道:“我...我並非...”
    “我給禦迎看了前世，禦迎便對我有喜歡感嗎？”零落打斷他的話，雙目裏平靜如水，內心則早已掀起波濤。
    藍漠喉嚨一動，卻不知怎樣作答。
    “若是看了那些，禦迎見我，告知我，是從心底心悅我，娶不得旁人，我自是高興。可若是憶我等待百年，囚於極寒，心生憐憫，”零落說著，掙脫掉藍漠的手掌，身子往後傾了傾，同他拉開距離:“我寧願不要這心悅。”
    藍漠不可思議抬眼看麵容絕世的人兒，浮在半空的手也不曾收回。
    腿上的小白虎動彈了幾下，零落伸手將它抱在懷中，苦笑道:“禦迎不必覺得虧欠我。前世，是我害得你上捆雷，入輪回...這世，權當是我還於你的。”
    一直聽他道著，藍漠啞口無言。
    的確自見林嬌或娶妻事，腦中總是覺得零落為自己不顧一切逃出來守候自己過二十有五，如若此番撇下他，心裏便難受到極致。
    抱著小白虎起身走到窗邊，雨打在欞壁上的聲音格外清脆動聽，零落回眸看向呆愣住的紅衣之人，淡淡笑道:“禦迎的娘子，恐要在外頭等急了呢。”
    聞言門開啟，君影吊兒郎當的倚靠在牆壁上，腳一踹將門關上嫌棄道:“呸，誰是他娘子啊！”
    “我原見你酒樓那模樣便知曉你定告知了他何事，哪裏料到你竟讓他知曉了前世？”說著，君影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走到零落身邊，斥責罵道:“不是吧，我施計將他引來，你非但不要，還讓他娶別人？”
    “我知曉你的心思，不過這事怎可胡來？”零落早就明白，徑直繞過君影，打開門往外頭瞧了眼道:“那姑娘呢？”
    “下去了吧。”君影擺了擺手，看向回過神的藍漠，解釋道:“怕那女子鬧事，便用了點仙法將這包間藏匿了。”
    “那你呢？你還愛禦迎麼？”藍漠舒然抬眸，不再糾結自己，反倒問起零落。
    君影撇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嘁了聲道:“他哪能不愛，他若不愛，還能將...”
    “愛啊。”零落止住君影下一句要言出的話來，柔聲之中夾雜悲戚道:“可是，縱使再怎般死心塌地，他也不再屬於我。”
    “為何不屬於？！”藍漠起身，快步上前抓住零落的雙肩，不理解道。
    君影見狀冷哼，將窗戶關上道:“這親成不了，他便還屬於你。”
    零落看著他，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