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拉人下水
    徐映台老家江西南昌樂化鎮丁字街頭的“徐記”雜貨店布簾招牌，已經換成了“繆記”二字。
    新老板繆大華坐在櫃台裏裏麵喝茶。
    徐克扣手提鳥籠走過來，站在門口笑吟吟對繆大華說：“大華啊，生意好嗎？”
    繆大華站起來，說：“好，好，托徐老太爺的福啊。”
    徐克扣開懷大笑。
    繆大華：“徐老太爺，進來喝杯茶啊。”
    許克扣：“不了，鎮外來了個戲班子在演戲，我去看看熱鬧。”
    繆大華：“好好，你是該享享清福了。哦，我聽說，你那位當縣太爺的兒子，叫徐秤砣帶了好幾萬銀子回來給你花啊？”
    徐克扣笑道：“瞎說，瞎說，哪裏有那麼多，夠我抽煙喝茶的罷啦。”
    繆大華笑道：“哈哈，徐老太爺，你那叫什麼煙啊？今晚我請你去煙館抽鴉片煙，你嚐嚐那個煙，才叫有味道。”
    徐克扣很感興趣地問：“大華呀，聽說抽上那玩意就有癮啊？”
    繆大華：“是啊，那玩意好抽嘛，香啊！要麼怎麼叫有味道呢？你老太爺有的是錢，有癮怕什麼啊？你還指望省錢留到下輩子再花？”
    徐克扣點點頭：“你說得也是。”
    他們正說著，徐映台的愛妻徐王氏春風擺柳似的走過來。
    徐映台父親徐可疇，人送外號“徐克扣”。他原來是開雜貨店的，艱難辛苦了一輩子，從來也沒見過他兒子帶回來的這麼多錢。於是他現在生意也不做了，整天種花、養鳥、看戲、打牌九。他隻覺得是時來運轉，從此開始享樂。
    徐映台的愛妻徐王氏長得十分美麗，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個好吃懶做，貪圖享樂，極其無知的女人。她除了會吃喝玩樂外，什麼都不會；除了愛金錢銀子外，什麼都不愛。
    徐映台的兒子徐大寶還小，不懂事，隻有徐映台的母親徐張氏是個勤勞的本分人，但在家裏說話沒人聽。
    徐映台家中有這樣的父親與媳婦，有多少錢能夠他們揮霍？
    徐王氏來到雜貨店門口，對許克扣說：“爹，快回去吧，你看我給你買了好多的好衣料，準保你老人家喜歡。”
    徐克扣笑道：“好，好，那我就不去看戲了。”
    繆大華走出櫃台，來到徐王氏身邊，答腔說：“徐家妹子，好久不見你了啊，你家徐芳姑娘也好久沒回娘家了吧？”
    他的一雙色眼，在徐王氏隆起的胸脯上瞄來瞄去。
    徐王氏瞧不起繆大華，因此正色說：“繆大華，‘妹子’這兩個字，也是你能對我喊的嗎？”
    繆大華尷尬無言。
    徐王氏又說：“再說，我家姑娘回不回娘家，關你什麼事？”
    繆大華訕笑，難堪至極。
    徐王氏說罷，扶著“徐克扣”傲慢地走了。
    繆大華看了看遠去的徐王氏，對其背影輕聲罵道：“呸，長得倒像個天仙似的，誰不知道，你他媽是一腦瓜子青菜屎！”
    正好大煙館的潘管事走到繆大華身邊，聞聲問道：“大華，在說誰呢？”
    繆大華向遠去的徐王氏撇撇嘴，說：“喏，我是說那個驢屎團子外麵光的娘們。”
    潘管事：“嘿，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臭娘們如今是縣太爺的夫人，小人得誌了啊！”
    繆大華眼珠一轉，說：“哎，潘管事，我來想辦法拉徐克扣到你們煙館去抽大煙，怎麼樣？我保險你能在他身上賺大錢。”
    潘管事搖頭笑道：“他？許克扣？一文錢夾在屁眼裏，一群土匪拿八杆槍攆十裏路他屁眼都舍不得鬆的家夥，他能舍得花銀子到我那去抽大煙？”
    繆大華笑道：“你開始別要他錢啊，幾次一抽，不就把他煙癮給抽上來了嗎？一旦他有了癮，你還怕他不大把掏銀子給你？”
    潘管事點點頭：“嗯，這倒是個辦法。就怕是不要錢他也不抽，我不能強拉他去啊。”
    繆大華：“有我呢，我拉他去啊。”
    潘管事：“好，那好，那好。”
    ·
    徐秤砣身背行李，風餐雨宿，風塵仆仆回到平陽縣衙。
    徐映台此時在後院內室聚精會神坐在桌子旁邊，用毛筆畫一張建築式樣圖，上有“徐宅新居圖”字樣。圖紙上畫有大門樓、圍牆、庭院、正廳、廂房、後花園、假山、花壇、亭台、水池、水井，一應俱全。
    通過私加皇糧，徐映台計劃今年能多收兩萬八千銀錢，除去上下打點開支，至少能有兩萬銀子的進項！
    何其美哉！
    徐映台絲毫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妥，甚至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他對待百姓正當的反貪抗征，深惡痛絕，視為仇敵。
    令他驚喜的是，知府楊大鶴在接到他的“莊以蒞、許鴻誌聚眾抗捐，奪犯毆官”的緊急公文後，非但沒有追究他私加皇糧的做法，反而向總督大人改報成“平陽靈溪刁民莊以蒞、許鴻誌，糾眾鬧事，奪犯毆官，煽動民變”！而且，總督大人居然還下令派兵平亂，莊以蒞、許鴻誌就是民變的頭子了！現在莊以蒞、許鴻誌俱都落網，關押在平陽大獄待判。如此一來，老百姓誰還敢帶頭抗征？
    這真是一順百順萬事順啊。
    徐秤砣來到後堂，放下行李，對徐映台鞠個躬：“老爺，奴才回來了。”
    徐映台：“哦，你回來啦，好，老太爺有什麼話嗎？”
    徐秤砣：“老太爺說，叫你好好做官，多帶銀子回家。”
    徐映台對徐秤砣說：“啊，知道啦，哦，你這次回去，你家夫人對你說什麼沒有？”
    徐秤砣：“夫人要老爺你好好保重，說小少爺已經認得好多字了，還說大小姐嫁在呂家過的很好，要老爺放心。夫人還請裁縫給老爺做了兩件新衣服，我也給你帶來了。”
    徐映台：“好，好，放我衣櫃吧。”
    徐秤砣解開行李，將徐映台的新衣服放進衣櫃，方離開。
    徐秤砣剛走，董世鬥進來了。
    董世鬥：“大人，我聽說總督大人派了個叫百齡的特使來溫州，說是要核查平陽民變的事情！”
    徐映台一驚：“哦？有這種事？”
    董世鬥：“是，千真萬確，聽說這個百齡人已經到了溫州。”
    徐映台：“啊！哪我該怎麼辦？”
    董世鬥：“不管怎麼說，大人應當去拜會百齡一下，請他吃頓飯，先套個近乎。說不定，還能從這個百齡的嘴裏打聽出上麵是什麼意思。”
    徐映台：“對，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