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從剿到撫
    百齡受閩浙總督阿林保委派，於六月下旬來到浙江溫州，全權處置“莊以蒞、許鴻誌，糾眾數千，奪犯毆官，煽動民變”一案。
    百齡的臨時行轅設在溫州福州會館，大門外，千總蔡廷彪、把總黃升帶領一幫手下，興高采烈走進大門，欲與百齡套套近乎。
    百齡坐在正中大堂上，蔡廷彪、黃升等人走到大堂，一起參見百齡：“大人，屬下等已經備好了兵馬，隨時聽候大人調遣平亂。”
    百齡皺皺眉，厲聲說道：“平亂？哪來的亂？還平亂？你們折騰的還不夠嗎？誰叫你們來的？嗯？”
    蔡廷彪、黃升等人一聽，茫然不知所措。
    蔡廷彪小心地說：“大人，是知府楊大人派我們來協助大人的。”
    百齡一拍桌子，厲聲說：“總督明喻，不管是什麼人，平陽之事，再提用兵平亂者斬！”
    蔡廷彪、黃升等人糊裏糊塗應聲“是”，霎時間頭腦都蒙了，不知道上麵怎麼說變一下就變了。
    百齡也不解釋，隻放狠話：“哼，若是地方百姓聞到官府還要用兵平亂的風聲，產生不滿，生出事端，我先斬你們這幾個主張用兵者的人頭！”
    蔡廷彪、黃升等人被百齡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嚇得暈頭轉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討個沒趣，也不知就裏，一個個莫名其妙，灰溜溜地退下。
    蔡廷彪、黃升等一行人剛走，門丁報：“稟大人，浙江按察使朱理大人到。”
    百齡連忙起身離坐：“請！客廳請！”
    百齡將朱理請到客廳，分賓主坐下。
    朱理說：“上差大人，下官奉巡撫清安泰大人差遣，前來協助大人處理平陽民變之事，以盡地主之責。”
    百齡正色而委婉地說道：“朱大人，不必了。下官奉總督差遣，隻是奉命行事，一切事宜，總督大人都有明示。哈哈，我們都是傳話筒，就不要多事了。您說呢？”
    朱理略微一愣，笑道：“哦。哈哈，好！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百齡：“嗯嗯，請朱大人回去，並請轉告巡撫大人，不必大驚小怪，一切事宜，下官自有定奪。”
    朱理本來就不願多事，樂得順水推舟：“哦，好，如此大人辛苦，本官告辭。”
    百齡把朱理送出大門，二人在門前拱手而別。
    朱理上轎，百齡剛想進門，徐映台乘機閃身而出，向百齡拱手躬身道：“平陽知縣徐映台，給上差大人請安！”
    百齡很驚訝，說：“哦，你就是徐映台？”
    徐映台：“正是下官。”
    百齡沒好氣說：“你來做什麼？”
    徐映台：“下官來給大人接風。”
    百齡：“給我接風？”
    徐映台：“然也。大人，卑職已經在玉泉樓聊備薄酒，為大人洗一路風塵。”
    百齡一陣冷笑，勃然大怒，說：“本官奉總督之命，專門來查你平陽民變之事，你不知避嫌，反而公然前來籠絡！衙役們，將徐映台攆出去，不許他再進這個大門一步！”
    言畢，憤然走進門。
    徐映台莫名其妙，連聲“這是怎麼說？這是怎麼說啊？”狼狽而去。
    ·
    溫州城南進士街，因曆史上前後有二十多位進士在這裏居住過而得名，現在住的也大多是官宦與富商之家。
    穿過進士街那座富麗堂皇的“大夫第”牌樓，有一個叫三眼井的巷子。
    朱宇泰家就在這裏。
    緊閉著的黑漆大門邊，有兩個圓形石鼓上馬石，配著大門上那兩個獸頭銅環，煞是氣派。隻是門楣上方有個照妖鏡，微微透著一種不祥與凶險。
    朱宇泰家的後廳中堂，掛有一幅麻姑獻壽圖，一張八仙桌放在下麵。
    朱宇泰坐在桌子旁邊，把玩著從林鍾英家搶來的那方硯台。其實，他隻是喜歡，並不知道這方硯台的珍貴。
    蔡廷彪和黃升走進來。
    朱宇泰一見，放下手中的硯台，起身見禮：“蔡大人、黃大人稀客啊！你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哈哈，請坐。”
    二人還禮坐下，蔡廷彪輕歎一聲：“唉，朱大人，上麵風向不對，情況不妙啊！”
    朱宇泰注意地問：“哦？發生了什麼事？請說。”
    蔡廷彪：“唉，不知道上麵是怎麼回事，說變就變了。”
    朱宇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什麼情況不妙、說變就變了啊？”
    黃升：“朱大人，總督阿林保派漳州道台百齡來溫州複查平陽民變一事，知府楊大人以為百齡還要平亂，命令我等前去協助。不料百齡對我們大發雷霆，說總督明喻，平陽之事，再提用兵者斬！”
    朱宇泰：“哦。他還說了些什麼了？”
    蔡廷彪：“百齡還說，若地方百姓聽到官府還要用兵平亂，產生不滿，生出事端，要先斬主張用兵者的人頭！唉，把我們弄的灰溜溜回來了。”
    朱宇泰笑笑，說：“用兵也好，不用兵也罷，這些事情都是上麵定的，是那些當大官的人操心的事情。我們這些當差的，隻不過是按上麵的命令辦事，我們怕什麼啊？是不是？”
    黃升想想也是，就說：“是啊，用兵不用兵的，我們又當不了這個家，我們怕什麼啊？”
    蔡廷彪瞪一眼黃升，說：“朱大人，因為風向不對，我是擔心上麵會不會責怪我們，說我們不應該查抄林家。”
    朱宇泰：“不會，蔡大人，你多慮了。像這種查抄嫌疑犯的事情，哪家該查、哪家不該查，這樣芝麻大的屁事，他們那些當大官的都是高高在上，不會管這種小事。”
    黃升：“就是。上麵就是要追究，也是追究知府楊大人謊報民變，追究平陽縣知縣徐映台私加皇糧這樣的大事。像我們查抄林家這樣的小事情，那些當大官的不會管，沒興趣。”
    朱宇泰、蔡廷彪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