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天水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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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死,就聽我的!”這是被強行弄醒之後他說的唯一一句話,眼裏閃現的陰梟和冷酷,讓本來膽子就不太大的慕傾翻著白眼一聲不坑地聽從了。
    雖然並不知道自己昏迷的短暫時間裏發生過什麼,但慕傾可以嗅到神秘少年身上尚未平息的濃烈妖氣。
    是的,他身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已經沒有絲毫人的氣息,而是完完全全的妖邪戾氣,然而,慕傾知道他不會取自己的性命,至少目前不會。
    因為在那巨樹之巔的時候,他完全可以讓自己死!
    先前在北海之上,慕傾暗中施術助那個不成器的徒弟勉強飛行了三天,本就消耗了不少真氣,進入這個神秘的島嶼之後又連翻苦戰,現在已然疲弱不堪的他在這樣陌生而危險的環境裏,隻能暫時倚仗這個奇怪的男子。
    但他也明白,對方絕計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家夥,自己必須處處小心,在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之前,千萬不能惹惱他。
    艱難地撐起身子,慕傾將長劍收入背後的劍囊之中,踉踉蹌蹌地跟了上去。
    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痛一分分蔓延,仿佛滴在白紙中的墨汁,向著周圍不斷擴展。
    激戰之後的疲乏更讓他全身無力,身子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然而,寒城的步伐穩健而輕快,仿佛沒有察覺到身後之人吃力的跟隨,挺拔的身影很快模糊在林間的薄霧之中。
    不禁皺起了眉,慕傾蒼白的臉上有焦急的神色,然而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他咬緊牙關,勉強打起精神,加快了腳步。
    喘息聲越來越劇烈,眼前的一切都在猛烈地搖晃,仿佛一個醉酒之人,慕傾一路跌跌撞撞,幾度摔倒在潮濕的土地上,卻是強撐著爬起,默默跟上。
    然而,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越來越遠。
    “喂!等等……”他終於忍不住,對著那個朦朧的身影用盡力氣大喊。
    可那個人卻仿若未聞,黎色身影一點點地沒入霧藹之中。
    最後,那個英挺的男子消失在了恍惚的視野裏。
    他腳下一軟,倒在了地上。
    利用完自己之後,就像扔垃圾一樣毫不猶豫地丟掉!
    “可惡的王八!”看著身下慢慢溢出的血,慕傾握緊了手,一股憤懣在胸臆中翻湧。
    然而,他的低罵才脫口,心中便陡然一凜!
    那個刹那,身下土地之中忽然湧現出無窮無盡的殺機,將他重重包圍!
    邪煞之氣瞬忽襲卷而來,天上地下,無所不在!
    是什麼?是什麼東西要從地底出來了嗎?
    一眼瞥見自己的血被身下的土地快速吸收,慕傾的臉忽然慘白,冰冷而邪異的殺氣仿佛要將他凍結。
    然而更讓人驚恐的是,那些血一旦滲入土壤之中,地底竟傳來了奇異的咆哮。
    深紫色的光茫驟然出現在身下,以自己為中心,宛如水波般向著四周極速擴散!
    來不極多想,慕傾奮起力氣貼地疾滾,想要遠離那個地方,然而身子才動,更強烈的紫色光茫宛如毒血從地底暴射而出,將他的身影瞬間淹沒。
    緊跟著,一道道紅色的狂風如同觸手般從地底盤繞而起,相互糾纏旋舞,眨眼便將少年的手腳纏住,拉向地底。
    刹那之間,仿佛是錯覺,他竟看到了大片盛放的曼珠沙華——傳說中的彼岸花。
    那是生長在黃泉路上的花朵,通往幽冥之獄。
    要死了麼?
    風在耳邊猛烈地呼嘯著,迫得人無法呼吸。
    快速的墜落讓大腦缺氧,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而淩亂。
    然而,在雙眼即將閉上的那一刻,他仿佛聽到了耳邊響過一陣哧啦啦的裂音,然後那些纏繞著手腳的東西忽然齊齊鬆開。
    下墜的速度隨之減緩,他如同一塊巨石,迅速沉落未知的深淵。
    然而,一雙沉穩而有力的手抱住了慕傾,仿佛托著一隻折翅的鷹。
    黎色身影在蒼青色的背景之下緩緩飄落,長發飛揚在夜風裏,宛若綢緞。
    足尖輕輕點在地上,微塵不驚,仿佛神明從九天之上翩然而落。
    那個時候,他身上的氣息沉靜而淡漠,斂去了身上的妖氣和方才殺戮時的陰梟冷酷,隱隱然竟有幾分出塵。
    這裏,又是另一番天地!
    月如銀盤。
    放眼望去,目之所極盡是一片沒有邊際的水麵,清幽月色盡情傾灑。微風拂過,粼粼波光宛如晃蕩的銀貢,變幻出萬千姿態,與遙遠的天際相接。
    而他們所處的,是這個空間裏唯一一片陸地——一片漂浮在水麵中心的陸地!
    這片陸地麵積不小,北端聳立著一座巍峨的七層大殿。
    點點繁星璀璨奪目,散布在天宇之上,宛如一隻隻冷銳的眼睛,俯瞰著碧波湧蕩的水麵。
    這片廣袤無垠如同大海般的汪洋,仿佛是一隻巨大的水眸,而這座大殿就是它的瞳仁,和蒼穹冷冷對視。
    四周一片靜謐,隻有微風掠過水麵,蕩漾起淺淺波濤,從遠方層層湧來,推向水天一線之間,帶起輕微的浪濤聲一波又一波在耳畔起伏,宛若情人的低語,永不止歇。
    白色的霧氣嫋嫋騰起,緩緩流動在光影之間,仿佛融雪的春潮層層彌漫著升入天空,那看不到邊際的蒼茫水麵之上,竟似乎盛開著大片大片火紅的花兒,被碧水簇擁著,隱隱綽綽,宛如夢幻。
    月色清幽迷離,瀲灩的水光映照在寒城的漆黑的眸子裏,仿佛有瞬間的怔忡。
    這……就是傳聞中的天水境?
    半人高的白玉石欄沿著陸地邊緣圍拱著坐北朝南的大殿,鵝卵石鋪就的寬敞道路筆直通往主殿殿門,而道路兩旁同樣開滿了大片大片火紅的花兒。
    花很奇特,沒有葉子,高挑的花莖上簇生著紅色的花朵,一叢一叢,甚是美麗。
    風帶著潮濕的水氣從白玉石欄縫隙間毫無阻礙地吹進,宛如夜之精靈穿梭回旋在那些奇異的花朵之間。
    沙沙輕響隨著起伏如同波濤般的紅色花海,充盈著整個庭院,與院外的水浪之聲相互交織,形成一種奇特的旋律。
    輕柔的,舒緩的,仿佛浪潮在心中輕輕漫湧,洗去深植心底的束縛,讓一切情愫漸漸沉寂。
    寒城抱著昏迷的慕傾,緩步行走在足有三丈寬的平坦石徑上,僵冷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忽然間,清靈的樂聲不知從何處響起,幽幽彌漫,純淨如水,使心靈逐漸平靜,舒緩的音調宛如遙遠的天空飄過的浮雲,想要捕捉時已被帶入了夢境。
    月光如同頑皮的孩子,跳躍在那些光滑圓潤的石子之間,反射出柔和的光茫,讓整條路看起來異常明亮,宛如一條會發光的玉帶。
    少年聽著這樣的曲聲,微垂的麵容在腳下石徑發出光茫裏,竟似乎柔和了幾分。然而,他的眸子卻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片空白。
    曾經他的雙眼總是空茫的,但看的人都會覺得那片空茫背後隱藏著洞悉一切的光,然現在,卻是純粹的空白,完完全全的空洞,仿佛那個軀體中的靈魂被神秘力量抽離了,說不出的詭異。
    腳步慢慢變得虛浮,懷裏的人幾乎抱不住。
    道路兩側的花叢依舊沙沙晃動著,似乎什麼也不曾改變,然而,那些一簇簇的奇異花朵,隨著寒城的步伐,竟騰起火焰般的紅茫,仿佛在月下燃燒。
    風裏忽然有了血的味道!
    鮮紅的汁液從每朵花的根部慢慢沁了出來,逐步彙聚成一道道紅色的血流,仿佛有生命般蜿蜒著爬上石徑,爬向月下行走的少年!
    古雅的殿宇高大宏闊至極,素白輕紗隨風拂動,整塊貝殼打磨成極薄的頁鈴,靜靜垂在簷下皎潔的月光裏,時而輕呤作響。
    然而,沒有燈,整座大殿漆黑一片,唯有簷角反照著冷冷的月色,刻滿各種詭異圖案的殿門緊閉著,化不開的陰暗氣息濃烈得讓人窒息。
    高大的陰影如山如嶽,透出幾分猙獰和肅殺。
    在無數蜿蜒爬行的血流將寒城重重包圍時,奇異的曲聲陡然嬗變,悠揚舒緩的曲調猛然拔高,變得尖銳而急促,直欲刺穿人的耳膜!
    那一刻,仿佛聽到了某種命令,密密麻麻鋪滿石徑的血流在瞬間膨脹變大,宛如巨大的章魚須猝然同時彈起,從各個不同的角度呼嘯著向場中二人卷去!
    風聲颯然,那樣的速度帶起無數道暗紅色狂飆將空間瞬時撕得支離破碎。
    然而,寒城卻是毫不動容地向繼續向前走著,仿佛什麼也沒感覺到,任由衣袍獵獵飛揚如電。
    血紅色的觸須漫天漫地飛卷而來,隻是一個眨眼間,便將兩人包了個嚴嚴實實,形成一個巨大的繭,幾乎滴水不滲!
    一瞬的變動,快到仿佛是錯覺,猝不及防地到來,轉眼便歸於靜默,連那奇異的曲聲也倏然消歇。
    月色正濃,花叢依舊,風推碧水,萬裏蕩波。
    一切都仿佛沒有變過,但那個矗立在石徑中央的血球卻是詭異的。
    血球表麵不斷湧動變化著,看起來十分惡心恐怖。
    那些巨大的觸須纏繞在一起,每一寸都在振顫鼓凸,仿佛空氣吹進一團泡沫裏,不斷無規則地膨脹擴大,並且相互吞噬著,漸漸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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