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反側大半宿的楊光，一覺睡得昏天黑地。忍著頭疼鑽出帳篷，立時灌了滿嘴沙。狂風推著沙牆，海潮般湧向胡楊林。
    虧得有胡楊林這道天然屏障，作為資深沙漠驢導，楊光也是頭一回遇上。
    一仰頭看見成子騎坐在五米多高的胡楊樹杈間，專心搗鼓電子設備，拔高嗓門衝他大喊：“別被風刮倒了，這會子啥信號都不會有”。
    “必須離開這”。臉色愈發難看的吳黑子，提著一桶柴油跌跌撞撞走來：“成哥，牠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楊光心裏一哆嗦。
    “胡楊樹不見了”。吳黑子沒好氣地點著煙，冷笑道：“這片沙漠裏能自個跑路的，隻怕不止是石頭”。
    成子手腳並用麻利下樹：“曲磊，給所有車加滿油，出發時，車隊呈人字形順著風向，離開沙暴區域”。
    “現在走太危險了”。楊光話沒說完，倆耳朵被槍聲震得嗡嗡作響，兩米多長、小臂粗的蛇趴在了趙楊的帳篷邊。
    此時，楊光驟然發現宿營地裏散落著十來隻野生動物屍體，蛇、鼠、蜥蜴，個大得不同尋常，且都死於槍子。
    這一覺睡得太過踏實了，頭疼未消，又平添了胸悶。
    成子和楊光負責開道，曲磊帶著克裏木壓軸。車隊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穿越風沙漂移前行。
    “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成哥，深入沙漠腹地太危險了”。楊光小心肝抖抖地看向滿臉戾氣的成子。
    汪成專注開車，沒空搭理他。
    被風沙推行足有四十來分鍾，漂移感漸漸消失。汪成點著煙，瞟了眼副駕座的楊光，道：“車裏沒旁人，有話直說”。
    楊光一臉懵逼回看著他：“成哥，您啥意思”？
    “山大爺怎麼說”？
    楊光瞄了眼他後腰裏的凸起，抖索索道：“山爺說，要讓外來的和尚們念不了經”。
    “接著說，直到我滿意”。成子咬著煙道：“我這人不掙要命的錢，但對下黑手要老子命的人絕不手軟”。
    車隊正朝著沙漠腹地深入，楊光後背發冷，斷定昨晚下藥的必定是他。灌了瓶水，把所知山大爺的情況一股腦倒幹淨：“我從沒見過他，而且電話都做過變聲處理”。
    “老子最煩躲旮旯裏搗鬼的貨色，那棵胡楊是你們搞的鬼”？
    “胡楊”？楊光頓時冷汗直冒：“鬼臉胡楊？昨晚你們看見鬼臉胡楊了”？
    汪成擰緊眉頭，丫的，當時咋沒想起這茬。老錢曾提起過那邪門玩意，沒曾想，剛進沙漠就遇上了。
    “今晚得找個靠譜的落腳點，你給指條路”。
    “成哥，若真是鬼臉胡楊，我……”
    “我不會犧牲自個弟兄，克裏木是維子，咱得照顧少數民族，我對女孩子下不去手，犧牲你一個幸福一群人，何樂不為的好事，估計沒人會反對”。成子樂嗬地打斷他。
    “這片地能落腳的隻有沙依巴克”。楊光尋摸好一會，道：“估計得跑兩天”。躊躇看著車窗外難辨方位的混沌天色，沒有衛星導航，隻有死路一條。
    “在沙漠裏，我們對付不了那玩意，必須是有水、夜裏有太陽的地”。
    夜裏出太陽？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楊光垮了臉偷瞄成子。
    “是不是感覺心慌胸悶”？汪成摁滅煙頭道：“因為你的腎上腺素正在飆升，很可能危及生命”。從兜裏掏出個小藥瓶，衝他笑笑：“瓶裏有兩種藥，或許讓你的腎上腺素恢複正常，或許飆升得立馬死翹翹。很多年後，即便有人發現幹屍，不過是個普通的遇難者”。
    楊光感覺心跳如打鼓，頭暈、呼吸局促……
    “附近應該有片故城遺址，我們今晚去那過夜”。
    “成哥，必須去沙依巴克”。楊光幾近哀求：“這附近真沒有您說的故城遺址”。
    “衛星地圖不會騙人”。汪成瞪他一眼：“趕緊的，天黑前必須到達，否則我隻能拿你喂飽牠”。
    “成哥……怎麼……知道……“
    “我手上沒沾過人血，現在不想，以後更不想。你想清楚了，浪費的時間就是你自己的命”。汪成陰惻惻道。
    楊光低頭想了會，咬牙道：“行，我來開車”。調轉方向，繞過幾座沙丘，正前方依稀可見一道血樣的紅色，蜿蜒扭曲猶如巨蛇。絕非海市蜃樓的異景，令汪成全身肌肉霎時緊繃。
    “不能再往前了”。楊光踩刹車的腳哆嗦不已：“據說那裏有座神廟，供奉的邪神能將進入牠視線內的所有東西變成石頭”。
    汪成點著煙，招呼曲磊：“咱分成兩撥，你和小楊帶一半人車不熄火、原地待命，我和克裏木帶人過去看看情況”。
    “這片地瞧著就很邪門”。曲磊定神看向百米開外的幾塊石頭，漫漫黃沙中，白得格外突兀：“成哥，你負責接應，我去探路”。才邁腿，沙子裏倏忽伸出隻手，一把抓住其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