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黑子倒退幾步，瞅瞅臉發青、腿打顫的曲磊，再細看那隻手，腕間居然戴著手表。
    克裏木奮力刨沙子，曲磊站的沙地裏竟埋著個人。估計已窒息將死，被一腳踩在胸口上，本能伸手去抓最後的救命稻草。
    臉色難看至極的曲磊，待看清被克裏木刨出的人時，愈發皺緊眉頭。
    一夥盜墓賊救了個邊警，這好事做的，連自個都覺得無比膈應。
    邊警的另一隻手死死攥著一截斷臂，這第三隻手，似被鋸齒狀的利器截斷，五根手指俱戴著碩大的金戒指，暴發戶腔調十足。
    吳黑子繼續往橫裏挖，不一會就刨出輛敞篷越野車，前擋玻璃上糊滿暗紅色血跡。大切諾基的車頂似被電鋸整體切割，斷口處幹涸的血黏著一縷縷金棕色的毛發。
    克裏木處置脫水者的土辦法很管用，清理幹淨口鼻中的沙子，灌下幾口淡鹽水，邊警微弱局促的呼吸逐漸恢複正常。
    一番折騰，加之有沙塵眷顧，汪成尚未理出些許頭緒，天已經完全黑了。偶一回頭，發現克裏木正視前方無盡黑暗的眼神，充滿了虔誠的崇敬之意。
    正打算試探其一二，沙塵呼嘯而來，就在所有人避之不及時，陣風來去無蹤，霎時停歇，沙塵隨即消散，繁星閃耀夜空，銀河浩淼，流星如雨墜落。
    “好美啊”。趙楊挽著汪成的臂彎：“成哥，我要許願……”
    流星雨中，似鳥非鳥的巨型影子騰空而起，自一行人頭頂略過，汪成甚至能感覺其翅翼產生的震顫。
    “嗡嗡”的鳴沙聲由遠及近，腳下的沙子亦發出共鳴。
    “快離開這”。汪成拽著趙楊上車。
    楊光抖若篩糠：“沒用的，我們都要死了”。汪成一把將他推進副駕，轟油門直奔正前方而去。
    吳黑子拉車門時，眼稍瞟過車後，赫然看見距車隊十來米處的幹枯胡楊，流動的沙礫在牠後方形成一條蜿蜒流淌的水紋印跡。
    微瀾起伏的沙海中，車隊逆著流沙前行，卻始終無法拉開與胡楊間的距離。
    “嘭”地一聲悶響，曲磊的車撞停在白石堆前。瞄了眼後視鏡裏愈發靠近的胡楊，小腿肚一陣痙攣。掛檔急打方向倒車，被撞碎的石塊直接砸在引擎蓋上。
    質地疏鬆的白石外殼碎成一灘渣渣，內核滾動著彈在前擋玻璃上。
    曲磊腳軟得像棉絮，車子直接衝進白石堆裏。
    穩穩當當落在引擎蓋上的顱骨，齜著一排大白牙，瞪著倆窟窿與其無言對視。曲磊甚至沒眼去看車後的胡楊，恬淡的笑臉已然貼上後車窗。
    “低頭”。破了音的吼叫令曲磊一激靈，震耳的槍聲中，被人一把拽下車座。
    “這些石頭都是人變的……”楊光幾近癱軟。
    “閉上你的鳥嘴”。趙楊從車後排爬進駕駛座，加油倒車至汪成身前：“成哥，上車”。
    汪成射空彈夾，正急得一頭冷汗，關鍵時刻還是妹子靠譜，緩過勁的曲磊粗喘著竄進車：“我去，那是神馬怪物”？“嘭”地聲巨響，卡石堆裏的車被劈成兩爿，鋸齒狀的切口與先前看到的大切諾基一般無二，同時挨劈的還有那株鬼臉胡楊，碎作一大堆幹柴。
    車大燈掃過混雜在木柴堆裏的各種動物屍體，已擠壓變形得難以分辨，其中包含三具麵目全非的人類遺骸。
    曲磊吐了，屍骸的惡心程度刷新了他的認知底線。
    汪成迅速換了彈夾，冷聲道：“妹子，別打方向，隻管往前衝”。
    車底下發出陣“嘰嘰嘎嘎”的異響，底盤似乎卡了東西。
    “妹子，油門到底，千萬別鬆腳”。曲磊迅速升起車窗，用口型衝汪成說：“鬼臉在車下”。
    “成哥……車好像在往後退……”。趙楊驚呼。
    曲磊好一陣反胃，令人作嘔的屍骸再度出現在視野中，且爬滿了黑色甲蟲。
    “鬼畜的破地”。汪成咒罵著點著煙：“曲磊，你開車”。瞟過車底，指向右前方一截半埋在沙子裏的胡楊樹杈。
    曲磊會意，擠進駕駛座，抱起趙楊坐自個腿上，一腳踩在她腳背上，疼得趙楊呲牙。不及呼痛，車身急轉，劇烈一顛，幾乎被粗壯的樹杈掀翻。
    楊光一腦門磕在駕駛台上，鼓起老大的包。
    趙楊坐得高，就見車底下滾出顆腦袋，被車燈一照，笑容愈發詭異，驚得她抱頭尖叫。
    於是乎，方向盤被完全卡死。油門上有兩隻腳丫，車頭一偏再次衝進白石堆中。
    “丫的，還鬼打牆了”。曲磊撈過三節棍，摁開鎖扣，分作三根棒子，開車門的同時，點燃固體酒精特製的火炬。
    “我去，屎殼郎怎麼改吃腐屍了”。曲磊用火驅趕滿地亂爬的甲蟲。
    “把藥壓舌下，跟著曲磊跑”。汪成束緊裝備包，車載滅火器掃落迎麵撞來的飛蟲。
    “我們捅翻了屎殼郎的老巢”。黑甲蟲從屍骸中泉湧而出。
    “屍體有問題，快跑”。汪成吐了煙蒂。
    晃動的手電光中，毛茸茸的金色鼇足從屍體的鼻孔裏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