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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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雪山食物稀少,金雕會遷徙到海拔較低的草原山穀越冬。一隻肥碩的大旱獺立即吸引兩隻金雕爭奪獵物,楊梓逃過一劫,回頭就見秦安大力將死旱獺擲向桓表的另一頭,心裏真是倍感溫暖。
爭奪到食物的金雕紛紛飛走了,最先襲擊哥幾個的金雕也正埋頭大快朵頤。
可天氣不幫忙,風越來越猛,沈姚看著山脊上被大風刮起的積雪和頭頂上敗絮般的厚雲層,一身臭汗霎時哇涼哇涼。
“接著砸,這才剛開始”。次仁的話如一大盆冰水兜頭澆下,令沈姚渾身冰寒,李毅帶領的考古隊能在如此惡劣的天氣裏安全抵達大本營麼?
楊梓握著冰鎬的手連同手臂都在顫抖,積雪再次沒過小腿,大金雕吃飽後,抓起祭台上凍得梆硬的旱獺屍體飛走了。
“次仁,山脊上那些移動的灰白點是什麼”?秦安把雪鏡頂腦袋上,努力在風雪中睜眼細看。
“狼能聞到幾公裏外獵物的氣味,何況天上還有鷹”。次仁看看自作聰明的秦安。
“草,我扔旱獺的時候你怎麼不早說”?
“你不扔,他們死得更快”。次仁站起身,從楊梓手裏拿過冰鎬,對準桓表根部重重一擊。秦安對這丫的爆發力已經習以為常,其餘四人瞠目結舌瞪著他。丫的,你不是玩人麼?
次仁掄冰鎬徹底砸碎中空的桓表,扯出裏麵的青銅鏈。
祭台中央驟然刮起一陣旋風,陰雲翻騰呈泰山壓頂之勢。靠,怎麼突然陰風嗖嗖了,秦安縮起脖子。
“狼群上來了”。秦安喜歡狗,但看到如此龐大的二哈群,隻覺著渾身淩寒。
頭狼似乎感知到情形很詭異,仰頭對著陰晦的天空長嘯不止。
“秦安,劍”。
秦安舉劍砍向青銅鏈,火星子四濺,真是把削鐵如泥的好劍。虎口震裂,劍莖上糊滿鮮血。
次仁握緊的拳頭,差一丁點揍她臉上:“我讓你砍鏈子了”?
秦安抬眉:“我理解錯誤”。
一團巨大的白影從山巔縱躍下祭台,秦安跐溜到冰崖邊,麵壁站好,完全就是個做錯事被罰站的貨。
握草,沈姚四人瞪著牛眼,連溜邊躲閃都忘了。
次仁攔在冰崖前,拳頭抵住如秦安腦袋般大、長滿白毛的拳頭:“崗拉倉姆”。
這丫竟然對著野人說藏語,秦安雙手握劍,瞪回野人金棕色的瞳孔。
草,姐就是故意的。
“放下劍,秦安”。
秦安很想繳械投降,但劍莖凍在手套上了。
次仁站白毛怪麵前,尚且不及其胸。他緩緩伸開手指,秦安聞到一陣刺鼻的藥味,心中甚慰,暗自念叨:“藥倒怪獸,姐請你吃大餐”。
白毛怪憤怒地呲牙,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咆哮。
“鏈子是我砍斷的,姐知道做得不對,不管嘛後果,姐認了”。秦安單手握劍,劍尖衝地。
次仁輕握住秦安的另一隻手:“不管什麼後果,我們認了”。看向沈姚幾人:“楊梓,給我帛書,你們返回山洞”。
旋風逐漸變大,祭台上的積雪被吸得倒飛向頭頂的雲層。
真是大白天見了鬼,秦安暗罵。就算你們是群無辜的受害者,姐來解放你們,不是放爾等出來禍害人滴。
風雪交加的玉珠群峰某處,前有狼群嚎叫,後有野人咆哮。沈姚扔了冰鎬,目光掃過次仁的撲克臉和凍秦安手上的古劍,率先走入山洞。
次仁點燃一罐固體酒精,淡藍色火焰幾不可見,往火裏倒了半瓶鹽,焰色反應下看似燃燒猛烈了。
引燃帛書,旋風黑黢黢的尾部掃向次仁。
一群古代妖孽既被釋放出來,秦安舉劍拔腳衝向旋風。
有本事把姐吸進去,看姐不把你們攪得稀爛,秦安暗罵。
次仁默然看著熟悉的背影,曾幾何時,從無名到秦安,他不再是縷孤獨的幽魂。
握草,怨鬼也怕惡人磨。風雪裏,秦安沒力氣追著妖風跑,站定在次仁身前:“一群欺軟怕硬的鬼東西。”
次仁抓起她握劍的手,右手蹭過劍鋒,鮮血滴在固體酒精罐中的火焰上。
祭台上方厚重的黑雲潮水般翻湧,天空中出現了一個雲洞,陽光映著四周墜落的雪塊,越發襯得雲洞裏的天空蔚藍且清澈。
陽光、藍天、狂風、暴雪,奇異交融,雲洞周圍的烏雲被陽光勾勒出一道道金邊。
“丫的,跟你一起,我正常不了”。秦安用嘴撕開創可貼,裹住次仁被劍鋒劃破的三根手指。她的手套已經脫不下來了,手指木得毫無知覺。
隻要不殘疾,秦安發誓回了西安就去燒高香。
旋風在雲洞邊緣徘徊,雲洞外風雪肆虐,雲洞裏透出的陽光卻能晃瞎狼眼和人眼。
秦安的睫毛結了層白霜,雪坡上的狼群蜷縮起首尾臥在冰雪中。
次仁皺眉看著她手裏的劍,秦安咧嘴苦笑道:“姐已經凍木了,隨你割”。
看著血滴入固體酒精罐,秦安感覺不到任何痛楚。
雲洞驟然消失,天空猶如黑夜,一切陷入混沌中。
大塊雪團砸在倆人身上,次仁緊握秦安的手,長嘯幾聲。
“次仁、小秦快進來”。沈姚晃動手電,扒著通道口大喊。昆侖山上,頭頂一團懸球狀雷暴雲,沈姚也是醉了。
還沒等來人,幾條野狼嗷嗷叫著直奔手電光而去。
沈姚抱住秦安,滾下通道。她和次仁再不下來,通道都要被雪堵塞了。
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秦安終於明白為何會引來這麼些狼。
被幾十條大灰狼圍觀,沈姚也是頭一回遇上。秦安手裏的古劍,劍莖到劍身上結著一層血冰。
“你的手殘了沒”?
“不知道”。秦安被迫握著劍,心底默默呐喊:“我腦殘,而且是重度腦殘”。
頭狼衝著秦安呲牙,秦安連冷汗都冒不出來,隻能暗罵:姐滿手血跡,丫的竟叫了群狼來,姐百把斤的小身板還不夠它們塞牙縫。
潘櫟一聲驚呼嚇得幾人忙不迭回頭,沈姚的臉慘白慘白滴,巨型白貓的棕黃色瞳仁距他倆不到一尺。
前有狼群,後有雪豹。
“沈隊,請您清點裝備,這場暴風雪恐怕得持續十來天”。次仁解開藏袍,藏袍裏鑽出兩條小狼崽,圍著他上躥下跳地鬧騰。
沈姚看看四周,實在腳軟邁不開步。
次仁用軍刀剪開秦安的抓絨手套,把那雙血冰渣黏著破布的手放進自己內衣裏。
溫暖令秦安逐漸恢複了痛感,次仁能感覺她的手指在抽搐。
秦安笑嘻嘻瞅著他:“身材不錯,肌肉很緊實”。
沈姚直接笑噴,這丫臉僵得比哭還難看,仍不忘啃啃小鮮肉,吃吃嫩豆腐。
次仁皺眉,好歹忍住把那二貨一腳踹開的念頭。
秦安青紫的手指呈曲握狀,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腹上的割傷被凍得腫大欲裂,左手虎口血漬模糊和破手套黏在了一起。
李光和楊梓很擔心,秦安的手能否完好無缺地保住。
次仁用碘伏棉擦拭她的手指,於是乎,那雙手變成了惡心的屎黃色。
山洞外,風聲鬼哭狼嚎。風從裂隙鑽進山洞,加之通道裏的積雪,溫度低得足以凍死人。
秦安的手被繃帶纏繞起來,次仁給她戴上羽絨手套:“這兒太冷太空曠”。提起秦安的裝備包,走進青銅鉞背景牆右側的陰影中。
這條裂隙更像走道,平坦、潔淨。石壁上刻著岩畫,戰爭、飲宴、禋祀、歃血、結盟等場景,線刻流暢精美,內容極其廣泛。
沈姚冷得直犯睏,看看身前扶著岩壁喘氣的秦安,若不是裝備精良,估計這丫已經凍硬了。
次仁默然回看身後的一行人,他們能熬過未來艱苦的十天麼?吹吹口哨,狼群蜂擁而至。
秦安套著抓絨帽:“次仁,這裏空氣的含氧量不對”。
“一會下坡,感覺會好點”。
忍著頭疼、困倦、胸悶、憋氣等種種不適,二十分鍾後,眼見出現了一間石室。
秦安直接忽略動物特有的氣味,坐大灰狼們中間。
沈姚負責分配食物,啃了倆壓縮餅幹,秦安的胃舒服了些。破地,除了石頭、冰雪、寒風、青銅器,她自感像極了賣火柴的小女孩。
次仁盤膝坐在她身邊,垂首低念聽不懂的經文,逐漸喪失體溫的秦安在他低沉的吟誦聲裏很快睡去。
沈姚隨著手電光觀察石室,幹淨得甚至找不著一根燒火取暖的柴。看了眼能吃能睡覺的秦安,沈姚決定保持沉默,摟住身邊蜷縮成一團的頭狼睡了。
楊梓的手電光黯了,電池在極寒環境裏壽命很短。
次仁的吟誦聲平靜安逸,小雪豹躺在他兩腿的凹陷處,舔舔粉嫩的舌頭,頭枕著膝蓋睡成懶貓狀。
生命在肆虐的嚴寒裏進入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