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的第一天，許可莫收到了一隻嶄新的手機。
    “借用。”荊物非晃了晃手機盒：“裏麵有卡，存了我的號碼，工作手機性質，話費流量不用擔心，會用麼？”
    這麼問的原因，是因為許可莫自己的手機是非常老舊的翻蓋機，按鍵都磨損得看不清了，不能接收社交軟件的消息。
    “會用的。”許可莫看室友用過，“好貴的樣子。”
    “我沒花錢，家裏拿的。”荊物非給正在研究新手機的許可莫扣上安全帶。
    這是集團新開發的手機，有些功能上和一般智能機有些不同，市麵上還沒得賣，荊物非拿的是給研究人員親朋好友用的測試品。
    許可莫玩了一會兒已經能熟練起來，荊物非發動車子，跑車轟鳴，蓄勢待發。
    “什麼聲音？！”許可莫嚇了一跳。
    “抱歉。”荊物非笑了笑，“另外幾輛車都送去改塗裝了，這個吵了點，但速度快，救人要緊，我們出發吧。”
    許可莫捂住了耳朵，活像過年看別人放炮仗的孩子。
    荊物非一腳油門下去，跑車離弦箭般掠過無人的街道。
    十分鍾左右就到了目的地，荊物非先把車停了，帶著許可莫走出停車場，馬路斜對麵是一家露天咖啡廳。
    周末的咖啡廳人滿為患，不少都是邊上大商場出來的客人。
    “你需要點道具。”荊物非變魔術似的變出一疊紙和一支筆，又把一隻藍牙耳機戴在了許可莫耳朵上。
    許可莫的耳邊傳來荊物非的雙重聲音：“我不方便過去，但會給你提示。”
    許可莫一下子緊張起來，怎麼有點像做特工？
    “我一邊說，你一邊走過去。”荊物非推了一下許可莫的後背，示意她向前大步走，“去吧。”
    許可莫捧著那疊紙，荊物非的聲音仍然在傳遞：“咖啡廳5號座，是單人座，有個在看手機的女生，白色風衣，看到了嗎？”
    順著荊物非的提示，許可莫看到了，點頭：“嗯。”
    “……不用點頭，假裝耳機在放音樂。”荊物非提醒道。
    “好的。”許可莫這次沒點頭。
    “你懷裏的紙，是調查問卷，你走過去，說你是大學兼職，想讓她填寫問卷，放心，咖啡廳的人不會趕你走，我打過招呼了。”
    許可莫深呼吸三下，握著紙筆過去了。
    女孩凝視著手機屏幕，十分專注的樣子，沒有留意許可莫的靠近。
    “你好。”許可莫喊她，“能耽誤你幾分鍾時間嗎？我是大學兼職，做調查問卷的。”
    耳機另一頭的荊物非揚起嘴角，對許可莫的自然表現很滿意。
    “我……”女生抬起頭，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您可以選填自己喜歡的。”許可莫把問卷放到她麵前。
    女生看了眼，然後疑惑：“請問這是什麼機構？”
    許可莫跟著看了下去，隨即呆滯了好幾秒。
    荊物非撫額憋笑，這個小姑娘啊……
    第一個問題：你喜歡這個世界嗎？
    第二個問題：你覺得你會上天堂嗎？
    ……
    ……
    許可莫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你看著填吧。”
    在她說話間，女生就已經在下麵的幾個選擇題上打了勾勾，落款初飛快留了一個姓名，聯係方式空著沒填，“這樣可以了吧。”
    姓名：肖芷。
    與此同時，她的手機屏幕亮了。
    隻見肖芷馬上擱下筆解鎖手機密碼去翻看什麼。
    肖芷的眼中本就不多的光彩隨著手機裏的內容一點一點沉寂下去，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可莫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手比腦快地奪過了肖芷的手機。
    界麵停留在評論區，每一條內容都差不多——你怎麼還不去死？
    許可莫退後一步，肖芷的博客頁麵複製黏貼一樣，每一天都發同一句話——我不想活了。
    發了三百多天，將近一年。
    “你幹什麼？！”肖芷驚慌地拿回自己的手機。
    “活下去吧。”許可莫祈求一般，向著肖芷鞠躬：“求你，好好活下去。”
    肖芷受到了驚嚇，又被許可莫弄得很尷尬，周圍人的視線讓她臉上越來越燙，“你、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耳機裏，荊物非的聲音傳來：“抬起頭，看著她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許可莫照做，說完，肖芷卻崩潰一般，淚如雨下。
    “誒？”這回許可莫被嚇到了。
    馬路對麵倚著牆的荊物非笑得前仰後合，他扶住耳機，和許可莫說：“坐下和她談談。”
    許可莫隻好坐下，不多時，服務生端上了兩杯奶茶和兩份草莓慕斯。
    許可莫看到草莓明顯吞咽了一下口水，荊物非咳了聲：“克製一下啊，光顧著吃。”
    “……”許可莫紅了耳朵，為自己的貪吃羞愧地低下了頭。
    “你……是從網絡上知道的嗎？”肖芷低聲問她。
    許可莫一頭霧水：“嗯？”
    荊物非加快語速補充解說了一下——
    肖芷，18歲，一年前因校園霸淩事件，高二輟學；
    她的每天發一條微博，內容一致——我不想活了。
    起初還有不少人在下麵安撫，也有私信找她進行心理輔導的；
    但是日複一日，大家漸漸覺得這隻是個搏人眼球的手段，開始無視，甚至慫恿。
    三百多個日夜，肖芷每天都像是搭積木似的，累積堆疊，直到她的評論區沒有一一條希望她活下去的言論。
    網絡亦是是非常鋒利的刀刃，肖芷從相隔十萬八千裏的陌生人身上借到勇氣，用這種折磨精神的方式，逼自己一步步走向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