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閉的地牢外，投毒之案徹查。刑部、大理寺、督察院配合內廷監，從宮裏查到宮外。禦藥房及宣帝身邊的內侍太監不少被波及，提供毒物的南地遊商被抓捕，親貴妃的大臣不少被清洗，宮裏宮外一時人心惶惶。七日後，雍妃被判淩遲。她從隱秘的途徑得知這個消息後，自知脫身無望，在牢中懸梁自盡。之後雍妃所出三皇子被廢為庶人，流放北疆。
    “你有沒有……喜歡過……人？”流放之前的三皇子見了我一麵。他形容消瘦，不複昔日的風采。亦奚抓著我的手，問，“還是為了報複？”
    我沉默以對。
    報複什麼的離我太遙遠了。不合適。所以舍棄。不過是轉瞬之間的權衡，覆水難收的情感，也沒有什麼不可拋棄的。江河永在，但那逝去的流水，決不再回來。如同時光。以及生命。
    同一時刻，朝堂上四皇子亦滎安然回宮，因賑災有功，又處置南地的貪墨得到聖上褒獎，被立為太子。
    我在冊封大典上遙遙地望過一回，那朱青色的太子冠冕沉穩而肅穆，像是一個影子，籠罩著我的過往。
    我終於從那身束縛中解脫出來，不知是喜是悲。
    年長的皇子們紛紛被賜封地，即刻離京，無詔不得回朝。宣帝陛下則認我為義子，盡管被大臣們強烈反對，還是將“綏風”的名字添上了玉碟。
    宣帝以終不能將我認回為先後嫡子而為憾，我卻覺得沒什麼。如果是嫡皇子，那可就沒有現在的隨心所欲和自由了。
    而且，還是有很多大臣覺得我其實是個來曆不明的存在。
    事實上，當初那位亦善小皇子體弱，好幾次差點夭折，宮中的陰謀又處處存在，防不勝防。舅舅威遠侯冒險以尋醫為名將尚不足一歲的我帶出宮去，秘密照料。期間，恰逢威遠侯夫人的姨妹難產，小兒出生不久便因先天不足而夭折，才有了這李代桃僵之事。那時候宣帝說：“唯願小兒平安，其餘的不再強求。”
    雖然這兩個孩子之間相差了整整一歲，但我因為久病生的瘦小，平時又以體弱為由深藏家中，養父養母更是親力親為地照顧我，這才得以存活下來。一直到長大些，話說小兒多變，誰也分不出來了。
    甚至坊間偶有流言，亦善皇子其實早已病故，現在的我不過是威遠侯找出來的相似的替身。
    因為小皇子所中的毒，是不解之毒。
    就像我現在雖然被師父千機老人搜羅天下奇藥以毒攻毒地壓製著，仍少不了時時發作而疼痛。
    乾清二十七年，隆冬，大雪，帝崩。國大哀三日，傳位與四皇子亦滎，號“孝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