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紅顏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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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司徒護離開之後,範真真便再也忍耐不住了,一夜夫妻尚且百日恩,更何況他與自己本是山盟海誓、情深意重,一想到這些淚水便如決堤般傾瀉而下。而司徒護此時亦是如行屍走肉般,心中百感交集,腦中所想所思的竟全是昔日與範真真相處的情形。
    兩年前的一日,司徒護閑來無事便帶著書童去了野外散步。二人東遊西逛,品草論花,走了一個時辰竟也不覺得勞累。忽地天上烏雲密布,雷聲大作,看樣子一場傾盆大雨已是在所難免。司徒護略一皺眉對書童道:“看這天好像是要下雨了,我還不想這麼早回去呢。”
    書童朝他咯咯一笑,麵呈得意之色,伸手解下了懸於腰間的兩把油紙傘在司徒護麵前晃了晃道:“少爺你看。我就知道這天善變,早有所備。”司徒護亦是拍手讚道:“妙極,妙極!那我們便可以再多玩會了。”書童見他興致老高倒又開始擔心起來,吱吱嗚嗚地道:“可是少爺,我們跑出來已經有好一會了,你就不怕老主責罵嗎?”到最後已是音如蚊呐,小不可聞,生怕司徒護又罵他多事。
    司徒護定一定神,歎道:“媽媽死得早,爹爹又發生了那樣的事,爺爺對我嚴加管教原也無可厚非。”書童見他一臉神傷,想必又是想到了老爺客死他鄉一事,也不敢再惹他傷心,道:“那麼說我們現在就要回去了!”他本想司徒護知道老主用心良苦必是要回去乖乖地練功了,卻不料他臉上的憂傷一閃即過,瞬間便即開朗起來,道:“不過,我也難得偷懶,便多玩一會吧!”
    “隆—隆—”二人正說話間,一陣悶雷響起,豆大的雨點竟毫不留情的傾盆而下。書童一陣驚慌生怕淋了少爺,連忙撐起雨傘將他全身罩住,然後再顧自己。
    司徒護從他手上接過雨傘,望著山野間花草樹木都享受著雨水的滋潤,或是忸怩羞澀,彎腰垂頭;或是天真頑皮,搖拽不定;或是穩若泰山,不偏不倚……竟是一片祥和和寧靜的景象。心中也如沐春風,豁然開朗,道:“真想一輩子生活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書童微微一笑道:“少爺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又練了一身好武功,難道就不想出去闖蕩江湖,搏個名頭回來嗎?”司徒護黯自搖頭,道:“名也空,利也空,轉眼荒郊土一封。人生在世,活得自在快樂便好,又何必去追逐這些身外之物呢?!”
    書童聽言低頭不語,似是覺得此言煞有見地,記在心中反複品嚐掂量。
    一時間,二人各有所思,均不言語,隻聞遠處溪水衝撞石塊聲近處雨點砸落傘頂聲。
    “你有沒有聽到叫喊聲?”司徒護忽地一開口倒叫沉思中的書童著實嚇了一跳。悻悻地順著他言語豎起了耳朵傾聽,這一聽可是非同小可,“開護山莊”建在這與世隔絕的山穀裏,怎地會有女子的驚叫聲,而且在她之後似乎還有幾個大漢惡狠狠的怒罵聲。
    司徒護耳聰目明,確定方向,身形一動,便躍到了聲音來源處,果見一個身子單薄的少女在雨中狂亂奔跑,她背後還有五六個赤身裸背的大漢正在極力追趕。心中一凜,想那幾個大漢青麵獠牙定然不是什麼好人,當即上前將那女子拉到自己身後,並衝那幾個大漢喝道:“站住!你們與這姑娘有何宿仇要這樣追趕她?”
    幾個大漢見有一青年出現擋住了去路,紛紛停下了腳步各自對望一眼,領首的指著司徒護叫道:“你是什麼人?識相的最好別管閑事,否則你也沒好果子吃。”司徒護冷哼一聲道:“你們好沒禮貌,想挨打不成嗎!這個姑娘今天我救定了,要如何解決你們直管開口。”那大漢倒也知趣見了司徒護乃習武之人能力不小也不敢自討沒趣,隻道一聲:“好!不過,你最好小心點,除非你能救得了她一輩子,不然我們幾個還是會抓走她的。”說罷揚手一揮,其餘人也均跟著撤了。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那女子一見大漢已走便向司徒護盈盈拜倒道謝。
    司徒護第一次受到別人行拜如此大禮,倒有些手足無措了,連連將她扶起。司徒護方才行動過急已將手中的雨傘掉落,此時二人相對雨中,正一言不發地望著對方。
    那女子看著司徒護的一張俊臉心中也不由一震,羞澀地低下了頭緊了緊抱在懷中的那把木琴。而司徒護更是驚呆,方才情急之下未及細看,眼下一看她眉目矜持,嬌唇微啟,秀發上沾的雨珠還滴滴地往吹彈即破的麵頰上砸落,懷中緊抱著一把木琴,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鳥緊緊攀住了樹枝一般當真是我見猶憐。一時間竟然不舍得將目光從她身上挪開,搞得氣氛異常微妙。
    恰在此時,書童一聲驚呼:“少爺,小心身子。”已將一把油紙傘撐起罩住了二人。
    司徒護正自意念神迷被他這麼一叫猛然覺醒過來,微微一笑,對女子說道:“抱歉,在下司徒護,請問姑娘芳名?”女子淺笑道:“我姓範,名真真。多謝司徒公子方才仗義相助。”司徒護忙道:“姑娘不必客氣,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哦,你怎麼會被他們追趕的,你的家人呢?”
    範真真一聽及“家人”二字便麵呈憂色,道:“我從小就是個孤兒,靠為別人撫琴作曲為生。前些日子淪落至附近村莊,那幾個漢子看上了我家祖傳的古琴一定要逼我送給他們家主子,還要,還要……”說到此處便即哽咽住了,看了一眼司徒護喃喃地低下了頭。
    “豈有此理!”司徒護也不顧她女兒狀態,一句“豈有此理”便脫口而出,聲音高昂煞是氣憤。“你既然無家可去那就跟我回家吧!而且……”說到此處不由頓了頓,望著範真真懷中的琴繼續道:“我最喜彈琴,就是爺爺不許我將心思放在這上麵,而且也沒有人教我。現在倒好,以後你就可以當我老師了。”
    “這……”範真真垂首沉思,似是有些為難。書童一看忙道:“是啊,是啊,以後姑娘就可以和少爺一起撫琴彈曲了,豈不妙哉。”
    司徒護又道:“家中隻有我和爺爺,雖然爺爺脾氣有些古怪,但他絕對是個好人,我相信他也一定會同意讓你留下來的。”
    範真真見二人盛情難卻,也不再推辭,隻是在那一刹那間她眼中閃過了一種很複雜的眼神,既有微微的擔憂之色,又有隱隱的不安之態,還有絲絲的無奈之情。不過那眼神一閃即過快若流星,司徒護二人自然不會注意,見她答應下來便高高興興地將她領回了“開護山莊。”
    範真真隨著司徒護見了司徒昂,躬身行禮,一言一語都甚為小心。司徒護更在一邊加油添醋將她身世說得如何如何不堪,又將司徒昂爺爺前爺爺後說了一大堆好話,司徒昂自然也不好反對,見了範真真瘦瘦弱弱又絲毫不會武功,想來也不可能是什麼壞人,便點頭收留了她。
    此後,二人常常獨處山林曠野處,範真真擇曲而撫,或柔或剛,或慢或快,或抑或揚……曲音美妙,引得山間鳥兒亦駐足傾聽,而司徒護則是耳聽美曲,手練劍術,依著她曲調的變化或柔或剛,或慢或快,或抑或揚,怡情養性間非但沒有荒蕪了武學反而日益精練,大有長進。
    司徒護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打第一眼見到範真真時便已有所心動,更何況這許多日子的單獨相處,眼見範真真姿媚容麗,溫柔婉孌,又彈得一手絕世好琴,便更是鍾情於她,矢誌不渝了。而範真真與他這許多日相處下來也已對他情愫暗生,默默相許了。隻可惜二人均是少年情懷,敢想不敢言,縱然郎情妾意也隻能意會不可言傳了。如此這般轉眼便又過了幾個月。
    一日清晨,司徒護一覺醒來洗漱完畢正想前去找範真真,不料司徒昂已候在了房門口,司徒護一看吃了一驚,料想他必有什麼事,忙問:“爺爺,找我有事嗎?”司徒昂麵色沉重,語氣凝重,道:“護兒,爺爺有幾句話要和你講。”司徒護點了點頭,將他引入房內就座,又行了一禮問道:“爺爺有什麼事?”司徒昂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想將這幾年來積聚的所有壓力、仇恨、悲傷都付之一歎。待到歎聲過後才語重心長地道:“護兒,你老實告訴爺爺,你和真真是不是已經私定終身了?”
    司徒護一聽,一顆心頓時亂竄,麵上更是笑意難掩,他原本以為司徒昂突然前來找自己談話必有什麼大事,沒料到卻是為了自己的兒女私情,一想到範真真心底的開心自然就掩藏不住了。定了定神,心想反正此事遲早都是要說破的,倒不如先告訴爺爺叫他為自己主持。一念及此當下便向司徒昂跪下道:“爺爺,孫兒還沒有和真真提過終身大事。但孫兒確實對真真情有獨終,還望爺爺為孫兒主持。”
    司徒昂又是長長一歎,伸手將司徒護扶起道:“護兒,你也知道你娘死得早,你爹爹又遭奸人所害。男子漢大丈夫,父仇不報焉能成家!”
    司徒護一聽此言心中頓時涼了半截,他父親本是“盟主府”的一名門客,但卻在兩年前忽地斷了音訊,司徒昂愛子情深,四方打探也未能找到他下落,隻知道他是在“盟主府”中失的蹤,便猜想必是歐陽勝對他有所不滿暗中下毒手殺害了他。自此之後司徒昂便變得有些少言寡語,性情古怪,對司徒護也是嚴厲苛刻,管教甚嚴,終日逼他習武以報父仇,而他麵上百依百順,對爺爺不敢有所違抗,但心裏卻著實的不讚同此做法,父親是生是死還未有定論怎能妄加推斷仇人就是歐陽勝呢!而今天,他又以此相激,心中更加老大不是滋味,道:“爺爺,爹爹到底是否出事還不知道,怎能斷言凶手就是歐陽勝呢?”
    他一語甫畢,司徒昂便拍案而起:“住口,以後再也不許你這麼說!”
    眼神交接——憤怒!
    良久,竟是司徒昂先收起了那憤怒的眼光,麵部緊張的肌肉也有所緩和,畢竟眼前這人是他唯一的孫子甚至唯一的親人了。
    司徒護見爺爺目光中流露出了稍稍的愛護心疼之色,心底便即開始後悔方才的任性,語氣立緩:“孫兒知錯。一切謹聽爺爺教導。”司徒昂見他低頭認錯,心中略感安慰,複又坐下道:“這樣才是我們司徒家的好孩子嘛!其實爺爺也並不是要反對你和真真,真真是個好女孩子爺爺也是知道的。”司徒護聽聞此言還道他已答應,心花怒放,喜道:“那麼爺爺你是答應嘍!”
    司徒昂略一點頭,臉上笑容一閃而過,隨即便嚴肅地道:“不過,你要答應成親後要下山替你爹爹報仇。”
    沉默!
    司徒護沒有馬上答應也沒有否決,畢竟那也是他隱隱中預料到的事,該來的總是要來,該麵對的總是要去麵對,該失去的也終歸是留不住的。此時的他總覺得全身的血管都被堵住了,熱血在他身上肆意衝撞遊走,仿佛就要爆破,時間也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似乎是在等他作出抉擇——一個足以讓他痛苦一輩子的抉擇!!!
    “好。”司徒護的聲音無奈而又低沉。
    “好。”司徒昂的聲音振奮而又響亮,“爺爺明天就給你去向真真提親。”
    一匹紅紗,兩盞紅燭;一簾幔帳,兩暈腮紅;一個喜字,兩世姻
    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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