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桪在季淮哪兒明裏暗裏耍了一通無賴後，看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帶著人施施然溜達出司靈院。
    “阿青，黎宸到‘桃夭’了沒？”
    燕青道：“回殿下，黎公子應該到了。”
    楚桪：“成，走吧。”
    ······
    季淮看著楚桪向他告辭。那青年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錦衣，款式與季淮的有幾分相似，白色的衣袍更襯得他麵如冠玉，溫和無害。
    “國師，那殿下送來的那些酒····”季淮身後突然有人出聲。
    “放酒窖裏就是。”季淮還是一副不鹹不淡的語氣。
    方才出聲的是跟著季淮很多年的祭司了，他此時見季淮似乎心情還不錯的樣子，於是大著膽子繼續說，“殿下對國師的感情還真是深厚，人多道帝王無情，果然師生情到底是不一樣的。”
    “哪裏是師生情···”
    “啊？”祭司沒有聽清季淮方才那聲低語，有些疑惑。
    “無事，你去忙吧。”季淮語氣冷淡的示意他退下。
    “是。”祭司不敢多言，國師素來不喜身邊人多言，方才是他多言了。收起自己一時出格的好奇心，默默退下。
    ······
    “為安，久等了嗎？”黎宸，字為安。
    “無妨，也沒有很久。”黎宸與楚桪相擁後突然分開，整了整自己的衣袍，鄭重的向楚桪一禮，“草民黎宸，黎為安，叩見太子殿下。”
    楚桪笑著看著自己的多年好友。
    他沒有急忙的去扶黎宸，而是等著黎宸恭恭敬敬地行完這一禮才出聲讓他起來。
    他和黎宸都知道，這算是他們之間一個正式的君臣之禮。
    一個肱骨宰相和一個帝王的君臣之禮。
    他們都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一片他們曾共同遊曆的天下會在他們手上開啟一個盛世。
    “幾月不見，殿下這一身‘行頭’又拾起來了？”兩人在一起正經不過三句，又開始了。
    他這話的意思是楚桪從江湖回到朝堂，身上那股瀟灑風流的姿態變成了成熟穩重的溫潤大氣。以前楚桪遊曆江湖的時候，正常情況下都是風流佳公子，隻有少數遇到隆重的或者迫不得已的情況，他才會端出那一幅溫潤端莊的姿態來。
    都說人以類聚，姓黎的平時一肚子壞水，其實楚桪也半斤八兩，有過之而無不足。隻是少有人看得出而已。而黎宸就是那少數人中的一個。
    以前楚桪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都會想辦法甩鍋到黎宸頭上，再加上黎宸自己平時幹的一些不是人幹的事兒，燕青才一直對他的形象有所置喙。
    殊不知黎宸那些壞水兒有一半都是他家殿下的功勞。
    其實黎宸一開始還真不知道是楚桪甩鍋，他一開始一直以為有人在整他，可有時想想又不像，於是隻當是自己運氣不好。
    後來一次兩次就算了，五次三番的他算是想明白了，他又不傻，留心了幾次就知道是楚桪幹的好事兒了。
    找楚桪幹了一架後兩人迅速達成共識，往後一起行動。這兩人本就性情相投，這一通氣更是立馬狼狽為奸。
    兩人聯手不知道坑了多少各地為虎作倀的貪官汙吏。
    “嘖，京城不比江湖，哪能那麼隨心所欲。”楚桪收起他在人前那一幅溫文爾雅的樣子，仰頭喝盡杯子裏的酒，有些自嘲地說道。
    “也是，你是太子，這整個京城大大小小多少雙眼睛都盯著你呢，留心些也是好的。”黎宸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他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楚桪其實有些感慨。
    他一直都覺得楚桪這個人挺能裝的，後來還發現這貨挺能作的，逮著機會就使勁作妖，很會在最差的環境裏讓人給他提供最好的待遇。
    他剛開始認識楚桪的時候其實他跟現在挺不一樣的。
    那個時候的楚桪應該剛出京城不久，身上還帶著屬於太子殿下的穩重恭順，很多時候做事一板一眼，不懂變通，總是死磕他的光明磊落。
    偶爾幾天還會出現比較陰沉的情況。他問過燕青，燕青說這還算好的，殿下剛出來那一年才是，太子殿下的風度全無，整日裏大半時間都是陰沉著臉，也不理旁人每天就不停趕路，每到客棧也是一個人關起門來一個人呆著。
    他還記得燕青當時頗有些唏噓地說，幸好他不是第一年碰上楚桪的，不然他絕對不可能與楚桪成為知己。
    他後來有順嘴問過一句，當時兩人因為剛剛整治了一個魚肉百姓的貪官喝了些酒慶祝，兩人都有些喝多了。
    那是楚桪一手撐著頭，一手拿著酒杯，聽到他問，似乎愣了一下，繼而輕描淡寫地說，“無事，家中一些變故罷了。”
    黎宸直覺不可能那麼簡單，但他看出楚桪當時似乎不怎麼想說，他也不便多問。
    隻是後來，那天晚上楚桪喝了個爛醉如泥。他平日雖有些玩世不恭區卻是個極其自律克製的人，極少有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
    那時候黎宸就知道，讓他渾渾噩噩一年之久的事情一定是他心裏絕不可碰觸的傷痛。
    後來楚桪酒醒後記起昨晚的事情也沒有對黎宸多說些什麼。
    因為他絕對沒必要。而且，很丟人。
    他確實有過一段艱難的時期。
    當年他離開京城，別人看著覺得，太子殿下年紀輕輕，孤身在外，走得瀟瀟灑灑，毫無牽掛。而隻有他自己當時知道他其實很害怕，他害怕極了。
    太子殿下是正宮嫡子，從他降生前就被寄予了極高的期望，更是一出生就被封為儲君。從小受盡了寵愛和尊崇。
    即便他後來跟在季淮身邊，周圍也是不缺奉承討好的人，雖然小太子並不在意這些人，但確實習慣這種眾星捧月的狀態。
    何況他當時心裏裝滿了季淮，每一天都活在充足和繁華裏。
    然而後來，他以十五歲的年紀，大泱史上開始遊曆年紀最小的儲君離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身邊隻有一個燕青。
    饒是小殿下從小成熟穩重也不免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落差。
    再者，季淮對他的態度更是火上澆油。少年心事，最是敏感的時候。
    他對季淮的感情並非一朝一夕，而是陳年頑疾。季淮想他放下，可哪裏有那麼容易。感情一事，看盡了凡塵俗世的聖人能否重重拿起輕輕放下猶未可知，不過對於一個半大少年來說決計是不可能的。
    他倒好，一點不帶手軟的，把楚桪扔得遠遠的。
    他一時就有些不知所措。

    作者閑話：

    十四號。這兩天沉迷追劇，忘了更新，是我的錯【捂臉痛哭】今天兩章。十五號的我等會兒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