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十一】途中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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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安慊派給葉尋微的暗衛叫雲菎,是個悶葫蘆。
話不多,但身手極佳。
葉尋微無論跟他說什麼,他都僅用一兩個字應付了事。葉尋微覺得無趣,直到馬車來了,他趕緊回屋收拾好東西,將東西甩進車裏,自己也鑽進馬車中。雲菎駕車朝城門駛去,正好和丞相府的馬車當麵錯過。
馬車晃晃悠悠的,葉尋微坐裏麵昏昏欲睡,剛要睡著,車停住了。
他問道:“怎麼了?”
雲菎回複道:“前麵有茶亭,葉公子下來喝點茶吧,等出了辛城,我們要直接前往邊界,中間沒有可以落腳休息的地方了。”
難得雲菎說了這麼長一段話,葉尋微哪還坐得住?他本想睡上一覺,可聽見他說的,想想,就立馬下車了。起初他還以為雲菎畢竟是魏安慊的人,所作所為都按魏安慊的吩咐行事,沒想到倒是也會為他著想,興許,有這麼個跟班也不算壞事。
此時,葉尋微心裏還擔憂一件事,越往邊界走越是荒涼,別說歇腳,估計連水都沒得喝,既然此地有茶棚,就先下來備些水糧。
葉尋微叫小二上一壺茶,然後命令雲菎原地等待,自己拿上壺到後麵的井邊去裝水。
他剛到那邊,卻見那兒竟有兩個人。
一男一女。
葉尋微赫然瞧出那女的竟是夭歡歡,至於那男的很是眼生,從未見過。打量那身形,莫非是鎏金宴那日在門外咳嗽的人?那他們豈不是一夥的?!
在葉尋微看見他們之前,夭歡歡早已老遠看見他向這邊走來,隻是一瞬,她立刻轉過頭去,假裝沒瞧見。
夭歡歡坐在井邊的涼棚下,
葉尋微見她裝作不認識自己的樣子,也識趣地沒上前打招呼,徑直過去打水,裝好然後離開了。
回到茶棚,葉尋微瞧見茶棚裏坐著一位男子,麵容年輕姣好,身上散發著寧靜悠遠的氣質。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眼睛,誰都看得出來,他雙目失明,是個瞎子。
雲菎坐著另一張桌子,他走過去,放下水壺,慢慢悠悠地吃起茶點。
忽然雲菎說道:“他沒有拐杖。”
葉尋微一愣,聽到拐杖二字方才明白他在說什麼,回頭一看,那瞎子身邊的確沒有拐杖,種種跡象無不表明對方不是普通人。葉尋微心中哂笑一聲,真是有意思,一個小小的方寸之地,竟然都能先後遇上不凡之人,真不知是好是壞。
他不緊不慢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待兩杯茶水下肚,他又叫了一碗酸梅湯,真是清涼解暑!雲菎倒是氣定神閑,足夠有耐心等他吃完,中間葉尋微偶爾會給他遞上一塊糕點。
一會兒,有腳步聲由遠至近而來,隨後有人在他們旁邊落座,緊接著兩個碗在桌上一磕,倒水聲響起。
雲菎看了一眼,轉而收回視線,又繼續盯著葉尋微。
葉尋微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旁邊坐的是夭歡歡他們,因為他早就聞見夭歡歡身上那股花香味了。
一盞茶工夫後,瞎子那處座來了一位男子。
玄色長袍,發至腰間,臉上掛著邪魅的笑容,像隻笑麵虎。他大大咧咧地坐在瞎子身邊,一隻腳踩在地上,另一隻腳擱在長凳上,背後沉甸甸的布包始終未曾取下。
這人言行舉止介於表象相反,看似文雅隨和,實則一身江湖氣息。
這邊,夭歡歡他們起身坐過去。
葉尋微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四人是認識的。
同夭歡歡一道的男人取下背上的布囊,放在桌上,打開一看,裏麵是一約莫三尺長的棍子。葉尋微無意間掃了一眼,隻見棍子通體漆黑,好似一塊巨大的墨玉,尚有光澤,棍身上下皆是不規則的棱麵,頭尾兩端還各綴著兩條紅穗子。
瓏,禱旱玉也。
和夭歡歡在一起的男人名叫休羽,倆人從小一起長大。今日來城外五十裏地的霖臧坡是為了做一筆生意,這名作千瓏的棍子正是他們偷出來的寶物,和他做交易的兩人是一對兄弟,白衣翩翩的瞎子叫神荼,黑衣濃墨的奸詐男子叫鬱壘。
沒人清楚他們的來曆。
他們也沒刻意打聽,反正隻要生意做成就行,誰還管對方是誰。
千瓏藏著秘密,是許多人惦記的寶貝,他們偷出來已經犯了大忌。可他們是明知故犯,因為他們不願意永遠待在一個地方,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夭歡歡向往人間,雖然見識了人間很多不好的地方,但她仍不想回去,甚至還攛掇休羽和她一起叛逃。
誰知休羽逃走前,拿走了千瓏。
兩人為歸還這一問題,爭執不休。恰好這時,神荼鬱壘找上了他們,想從他們手中出高價買走千瓏。他們考慮了幾天,一合計,決定今天來此和他們達成交易。
來了見到神荼鬱壘之後,夭歡歡有些後悔了。
千瓏是族中的鎮族之寶。
雖然她對族裏心存怨恨,但從沒想過以此來報複養大自己的族人。若是她今日真親手把千瓏交給外族人,那麼她就真的再也回不去族裏了,這並非是她心中所願。
和她打小一起長大的休羽,哪能猜不到她在想什麼。他心裏有些不高興,當初都說好了,千瓏一出手,他們絕不能生反悔之意,反正他們從此遠走高飛,在外麵過著他們的逍遙日子,那些族裏的事再與他們無關。如今,夭歡歡做出這副樣子是給誰看?莫非她真要食言而肥不成?
休羽不動聲色地移過去,在她耳邊小聲道:“事到如今,你千萬不能生事,難道你不想過自己向往的生活了?”
聞言,夭歡歡撇過頭去,不發一言。
眼見著休羽收下鬱壘遞出的銀兩,喜滋滋地當場點清,而後正要將千瓏交給他時,夭歡歡再也憋不住,上前快速奪走千瓏。鬱壘見到嘴的鴨子飛了,臉色立馬不善,厲聲質問道:“夭姑娘這是做什麼?莫非你想玩一招黑吃黑不成?”
夭歡歡自知理虧,也不想解釋,隻對休羽說:“這筆生意不做了,你現在趕緊把銀子還給他們。”
“你瘋了?犯什麼糊塗呢?”休羽氣得一拍大腿,站起身衝她吼道。
還沒等夭歡歡說話,一向最沒耐性的鬱壘,出手攻擊起她來。
鬱壘是一等一的高手,夭歡歡武功也不差,倆人暫時勉強打個平手。
幾個花招下來,夭歡歡都看得出來鬱壘主要想奪走千瓏,並不想傷她性命。但後來鬱壘見夭歡歡還不識相,乖乖交出棍子,心裏慢慢來氣,出手也越來越重了。
葉尋微在他們打起來之前就和拉著菎躲遠遠的了,生怕他們殃及池魚。
店家和小二也逃走了。
照他們這樣打下去,這間小小的茶棚怕是保不住了。
難分高下之際,遠處有人飛葉摘花,將糾纏不休的他們瞬間分開。突發一幕,使得眾人紛紛驚悸,神荼聽音辨位,找出對方所在位置,出聲詢問道:“誰在那裏?!”
話落,兩邊樹葉忽然全部朝向他們,一道倩影至中間飛出,疾馳而來。那女子一身紫色衣衫作底,無袖,雪色褂子攏著曼妙身姿,右肩係著一塊冷如寒鐵的護甲。她攜一把鐵扇,半空中展開扇麵,反手揮向神荼。
神荼感受出扇麵劃破空氣時,產生的氣流,聽音,清楚地知道對方自上而下正衝自己迎麵而來。可惜,他沒有一點武功,根本躲不開這來勢洶洶的一擊。
眼見神荼快要血濺當場,千鈞一發之際鬱壘快那女子一步,救下了他。
鬱壘麵目猙獰,瞪著女子,恨聲道:“你是什麼人?”
這女子若是衝著他來也就罷了,但她不該傷神荼,實在該死!
神荼鬱壘感情一向甚好,行走江湖也是如影隨形,從來都是焦不離孟。方才鬱壘要是沒反應及時,恐怕神荼早已沒命,想到此便是一陣後怕。
那女子收起扇子,驕橫地抬高下巴,神情輕蔑對鬱壘道:“你沒資格知道我的名字。”
這句話聽著狂妄無禮,唯獨夭歡歡和休羽二人心裏明白話中的真實性。她的身份在族中較為特殊,真實姓名不便對外人言道。
鬱壘心性狂傲,容不得別人給他臉色瞧。見她如此護著夭歡歡,想必定是與他們一起的。
今日得到千瓏是勢在必行,誰都休想阻止他!
念隨心動,鬱壘拔出背後的兵刃,橫砍過去。
女子推開身後的夭歡歡和休羽,提扇擋下這一擊,兩方相撞,碰濺出無數火花。
明顯方才鬱壘同夭歡歡對戰,並未使出全力,如今他心焰高漲,決心與對方拚死相搏,所以打算不遺餘力戰勝對方。
夭歡歡在邊上瞧得心驚,不留神喊出一句,“蠻薑姐姐,小心!”
鬱壘的刀十分獨特,刀身約長七尺,約厚兩寸,刀刃上布滿菱齒。每揮出一刀,都需要十分大的力氣,而揮出時,刀身破開氣流的瞬間,會產生無形的刀痕。如若被他一刀砍中,必然當場身亡。
兩人你來我往,半天還未分出勝負,其中凶險,令旁觀的人都紛紛捏了一把汗。
夭歡歡暗暗自責,為何引來鬱壘?若因自己連累了蠻薑,害她有個三長兩短,那她就真是罪該萬死了。
這邊戰況頗為激烈,休羽卻瞧出這是個逃走的好時機,於是叫上夭歡歡趁此機會趕緊溜走。誰料夭歡歡卻對他說:“要走你走,我要留下來。”
休羽聞言,瞪大一雙眼珠子,急得直問道:“你留下來作甚?”
“我要確定蠻薑姐姐是否平安無事。鬱壘武功高強,我擔心蠻薑姐姐一個人應付不了。”
“蠻薑是族裏的高手,哪需要你去擔心她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若出了事,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夭歡歡說道。
“你……”休羽忽然語結,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半天才說;“你不走,我也不走。”
既然當初說好一起走,就沒有丟下對方的理由。
離得很遠的倆人,正躲在安全處注視著。雲菎過得是命不保夕的日子,刀光劍影裏死去活來,但葉尋微哪兒瞧過如此場麵。這江湖人就是快人快語,過招也是出手幹脆,如果誰慢了半點,隻怕早就去閻王殿報道了。
忽然,情況直轉急下,鬱壘竟願意舍去一條胳膊,用胳膊擋下那一排扇葉,轉身向夭歡歡衝去。原來他之前的挑釁不過是欲蓋彌彰,最終目的仍是搶奪千瓏。
休羽驚呼一聲,伸手欲拉開沒反應過來的夭歡歡。卻料被神荼半道上截胡,遭遇阻擋。神荼雖不會武功,但是善用毒,隻見他長袖一揮,一陣藍煙從袖中鑽出,撲在他麵上,瞬間整個人麻痹,倒地不起了。
蠻薑見狀,衝夭歡歡大喊:“快把千瓏給我!”
聽見這聲命令,夭歡歡高高舉起棍子,擲向蠻薑。
變故突然,鬱壘一個猛跳,半空中揚起大刀,對著棍子劈下,棍子從中一分為二。他奪走其中一截,另一截不知滾落去了何處。
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鬱壘拿著千瓏和神荼消失在他們眼前。
蠻薑清楚事情的嚴重性,隻對他們說了一句:“等我回來,再找你們算賬!”之後,朝神荼他們消失的方向追蹤而去。
夭歡歡見他們走遠後,深感逃過一劫,事罷,也不敢耽擱時間立刻帶休羽去藥王穀解毒。
一場搶奪戰就這樣止息了。
葉尋微背著雙手,問雲菎:“你剛剛有看見什麼嗎?”
雲菎一愣,違心道:“屬下什麼也沒看見。”
“沒錯,你記住了,你的確什麼都沒看見。”葉尋微意味深長地對他道。
他背後手中正拿著另一截千瓏。
方才混戰中,棍子竟掉在他腳邊的草叢裏,他拾起來並不打算物歸原主。既然這棍子值得這麼多人搶奪,就說明的確是個寶物,如此,他又為何不能占為己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