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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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看了離焰一眼,小心翼翼地開口
“那個……剛才的侯爺都聽到了?”
沉默,半晌後都不置可否,雖然離焰不說話,但周圍的空氣卻是明顯壓抑起來,此侯爺又將不怒而威的本事發揮到了極致。
離焰疾走,我跟在後頭看著他後背剛毅的輪廓,心想著這位不得誌的侯爺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麵對自己的命運的。
門庭之外,簇擁了一堆穿戴整齊的士兵,清一色黃衣佩玉,腰係紅蘇利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在刨著地的馬群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久別的淼淼,那靈性的馬兒似是也看到了我,於是他直了直脖子打了個響鼻,用那雙大大的幾乎全黑的眸子看我,讓人頗有‘馬眼看人低’的感覺。
和前幾次一樣,我被離焰輕而易舉地抄腰甩上馬背,隨後他自己也一躍而上,我有些好奇為什麼離焰總是騎馬而不坐馬車?為什麼他也總是讓我和他一起騎馬而不讓我坐馬車?其實我也是一直想體驗一下坐在富麗堂皇的奢華馬車之內優哉優哉會是怎樣一種感受,我輕輕撫了撫淼淼柔亮的鬃毛,突然有了一種戎馬一身的感觸,離焰這樣的人,確實是不適合坐在奢麗的馬車裏的,也是不適合被人時時刻刻小心保護著的,離焰之所以為人所懼是在於他天地不屑的傲然,離焰獨有的風姿就應該是騎著精悍彪馬,義氣風殺於天地塵土之中的。
淼淼的步伐很輕快,馱著兩個人似乎也不顯累,雖然隊伍移動的速度不算快,但中間也無休息。
天氣倒是很不錯的,其實在現代如果能同自己愛著的人同騎一匹馬,曬著溫暖的太陽,讓鼻息裏充滿暖暖的味道,那會是一件很奢侈也很浪漫的事情,可惜我現在雖身在馬上,但離焰是關係糾結的侯爺而不是我的戀人,而我們騎馬也並非散步而是在趕路,唯一能讓人感到欣慰的大概也隻有那算是不錯的太陽了。
暮末時分,我們這一群人終於在一家看似很簡陋的客棧前停下,看樣子是要在這裏落腳了。離焰下馬,我也跟著下馬,入了客棧才發現裏頭的布置相當考究,雖然桌椅之類的及其簡潔,但似乎都是用上好的紅木,嶄新整潔,幾乎看不到有任何一點磨損的痕跡,就連那桌上擺放著的酒杯也都個個杯身通透,口鑲金邊,即使是外行也能看出其做工之精致,我猜測這裏一定常有貴人來,或許客棧破舊簡陋的外觀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在我東張西望之時,一個小二模樣的人跑來畢恭畢敬地對我說道
“這位姑娘,旅途勞累,請跟小的去浴房淨身。”
我愣了一下,古人應該很講究男女禮節之類的才對,為什麼這店裏會讓個男小二帶女客人去洗澡?不過自己被捆石室中也確實是一身灰,再加上途上顛簸,身上實在舒服不起來。我看了看離焰,見他沒有特殊表示,於是我也不多想,就直接跟著小二去了。
客棧的店麵雖小,卻五髒俱全,尤其是那個布置得富麗堂皇的浴房很能吸引人的眼球,於是我便被漂浮在巨大浴池裏,且散發自然香氣的片片殷紅花瓣給引誘了,這樣的待遇如果不穿越是沒什麼機會能夠享受到的,於是我快速遣走了小二,兩三下除去衣裳,先用腳尖試了試水溫,然後慢慢地把整個身子都浸泡進去。
我一直讓水沒到頭頸下麵,胸口便有了很沉悶的壓迫感。微熱的水波晃動,恰到好處地刺激全身毛孔,讓它們舒展開來,頓感身上舒爽不少。
我沉在水裏放鬆身體,任由之隨水波擺動,人舒服的時候就會覺得特別滿足,也會感到人生變得特別美好,而我現在就處於這種狀態之下,想起來,我很難得享有這樣舒適安逸的時候,以前如此,現在也是一樣,就像此刻,我仍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什麼地方去,等待我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或許人生的珍貴也就在於能抓住一瞬間的幸福,至於其他幸或不幸的則都是天意了。
隻是,這樣的日子過久了也是會厭倦,也會累的。我發現即使自己過慣了流離顛沛的日子,卻也開始漸漸向往能有屬於自己的安逸平和的一片天。
我享受著甘瓊玉露和難得的暇逸,直到感受到池中之水微涼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水裏泡了很久了。我在一覽無遺地浴房中掃視了一圈,除了擦身的布巾之外便沒有其它可以蔽體的東西了,我一邊埋怨店家考慮不周一邊欲喚人拿替換的衣物來,但喚了幾聲都毫無回音,我心下犯疑,於是從池子裏爬出來,扯了條布巾裹了身體便挪動到門邊,我伸手推門,但門卻像是被什麼東西自外麵鎖上了。
我盡量將門縫撐大,然後從門縫中望出去。不知是不是房內過於明亮,我此刻看外頭隻是一片漆黑,一陣冷風從門縫處灌進來,吹得我打了個寒顫,也吹得浴房中的蠟燭搖曳了幾下,我側耳細聽,除了蕭瑟的風聲,就是樹葉互相摩擦的聲響,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氣氛頓顯詭異。之前同行的人馬雖然不多,但也不是少數。這間浴房離方才停留的後堂也不過幾十步之遙,按常理來說無論是這些人在大堂休息,或是回各自的客房,亦或是站去哪裏執崗,都不可能如此毫無人息。
我斟酌了一下,不敢冒然破門出去,於是我穿回來時的衣裳,把隨身攜帶的暗器再檢點一遍,然後將浴房中的蠟燭一個不漏地吹滅,頓時黑暗降臨。今晚的月亮被黑雲蒙了起來,隻有淡淡的一層光,墨般的黑暗雖然會讓人感到恐懼,但在某些場合下卻是最為安全的環境,我等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後很有技巧地扯了條形木板凳上的凳子腿握於手中,再次輕聲挪動到門側將耳朵貼在牆壁上靜候。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便有了人踩踏在木板上的咯吱聲響起,從聲音來判斷應該是隻有兩個人,大概是發現浴房內的燭光滅了來查看的。
我待第一個人進入之時用手中凳子腿猛擊來者頭部,來人受創抱頭,手中的燈籠頓時落地熄滅,趁著第二個人還未來得及開口喊人之前我捂了他的嘴,用手肘狠狠朝著對方頸部擊去,似乎聽到細微的‘喀喇’一聲響,於是此人也不省人事。
我也管不著這兩人到底是傷了還是掛了,總之不會礙事就好。
提步盡量輕而快地跑到大堂,這裏卻也是一片漆黑毫無聲息,根本就是像從來沒有人來過的樣子。其實我想做的並不是獨自逃跑,而是急於想要知道離焰等人去了哪裏。
但是此刻看堂中無人卻也無打鬥的痕跡,心中便了然了幾分,也冷了幾分,我突然發現自從剛才意識到情況不對的時候開始,便對某些東西心存恐懼,而在之前,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哪一天會擁有這樣的感覺。
人,果然是很奇特的生物,也是果然離不開生存的環境的。就像水仙離不開水,清豔的櫻花離不開屍體一樣。
我就像原本吃優質狗糧的純種狗突然改吃了劣等雜糧,即使有著高貴的血統,也難免變得越來越糟糕。有些外力因素,是抗拒不了的。
雖然心中已經確定了十之八九,但我仍不死心地想要確認,直到我眼見馬廄中的包括淼淼在內的所有馬匹不翼而飛的時候,我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我再次被拋棄了,而且還是被刻意帶到某個地方丟掉的。
有很多東西想象的時候很可怕,可是等到真的發生了便會發現也隻不過爾爾。我傻傻地呆站在馬廄前,我不會輕功,此刻也沒有馬,最關鍵的是我不認路,也無處可去,把我丟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果然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在這裏一時半刻是跑不遠的。
無月之夜,我站在蕭瑟寒風之中,竟也講不出究竟是怎樣一種思緒。
要說怨,我能怨誰?要說恨,我也無人可恨。
從來就沒有人對我承諾過什麼,也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要守護我一生的誓言,以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之前我忙於任務,忙於為生計搏命,在習慣了肉體交易之後確實也不希罕所謂的真情實意,可是在經曆了很多事情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也隻不過是個無依靠的女子,特別是這種被拋來丟去的戲碼反複上演的時候,更是不斷將我很多年以來積累起來的堅強瓦解。
今天隻有月亮的影子,可是我偏偏就很想看月亮,我知道再過不久定會有某些人來‘接受’我,所以並不擔心自己會無處可去。或許是我還習慣於以前自我中心的思維方式,把很多事情都想得過於簡單,人心的複雜,官場的險惡我雖然了解,卻從不親身接觸,隻因那個時候我過的是兩點一線的生活,包括愛情,友情,利益,貪婪的很多情感都與我無關。
而在這個一切都被黑色吞沒的夜裏,我內心深處的一點點感觸還是被撥動,所謂思緒的反複無常再度被體現出來,我終於體會到了心亂如麻的感覺,雖然並不強烈,遠達不到讓人窒息的地步,但是我知道,這便是一個新過程的開始。
“你走吧,越遠越好,乘還來得及的時候。”
突然有生硬低沉的聲音自空無一物的馬廄中傳出,令我驚了一下。我定睛細看,原來馬廄中是站著一個人的,或許是我剛才心中紛亂的緣故,並沒有意識到有人存在,另加上他一身墨黑的袍子,更是融於夜色之中。此人雙手環臂,如定木般筆直地站立,不過因為馬廄內太黑,所以看不清來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