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不知怎的竟然睡著了，再醒來時看到天微正睜著一雙美眸看我，眼神清澈明亮，顯然已經時醒了有段時間了。
    我稍稍細看了下天微的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較昨天那種白中泛紫比較起來已經是好了不少了，還好天微這病雖然來勢凶卻時間短，要是持續個幾天幾夜的天微不被弄死我也要被累死。
    “小嫣……”
    天微輕輕地叫了我一聲。
    “恩？”
    我動了動被壓得發麻的胳膊，再扭了扭睡得有些發酸的脖子。
    “小嫣……”
    天微又叫了我一聲。
    “嗯……”
    我回應著，隨即又扒了扒有些糾結的長發，將幾縷過長的夾到耳朵後麵。
    “小嫣……”
    柔軟的語調第三次響起，說的卻是同兩個字。
    我終於抬起頭，瞪天微一眼，拜他所賜我的舌頭正疼著呢，可這個肇事者自己竟然一點自覺也沒有。
    “小嫣……”
    天微竟然繼續叫了我第四次，然而這次我明顯看到天微臉上的笑意擴散開來，這次不僅僅隻是明亮耀眼，在他洋溢的笑容中，我隱約看到了一種奇特的情愫。
    “什麼事？”
    我小心翼翼地動著我的舌頭，本來是想說得狠些的，但無奈舌尖生疼致使發音不準，話說出口聽起來竟像是咕噥細語般柔軟。我歎一口氣，真服了天微了，不知道他又在做什麼打算，一大早起來就發神經，而我很不幸地成為了天微抒發花癡情緒的對象。
    “小嫣，過來些。”
    天微說話微微顯得吃力，顯然是元氣大傷，我有些記恨天微之前的戲弄，便冷眼看著他沒有動作。
    天微見我沒有反映，就想自己掙紮著坐起來，隻可惜氣力不足，試了好幾次，直至發絲淩亂，躺在床上直喘氣也還是沒能如願。
    看到天微如此狼狽，我心頭爽快不少，又見天微稍作休息還要再試，不禁好奇起來天微到底想幹什麼，於是我稍稍將身子探了過去。
    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天微，美男細看之下更顯飄然素雅，我不得不承認，天微的細長的鳳眼，挺俊的鼻子，形狀姣好的唇都生得如天工雕琢過一般，想起來我到這兒來見到過的美女不少，美男也不少，像天微這樣帶著靈氣又顯雅致溫柔的男人更是幾乎從未見到過的極品，我思量著難道說古人普遍質量要比現代人來得高？如果能將他們帶回現代那定是大大的有賺頭。
    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突然感到有溫熱且軟中帶點糙的觸感攀上臉頰，我反射性地偏過頭去躲避。
    “別動，你嘴角有血絲。”
    天微柔軟好聽的聲音傳來，我卻不領天微的情，隻是隨手往嘴角抹了一下，徑自將幹枯掉的血跡擦去。
    “對不起，昨晚傷了你。”
    天微有些尷尬，語氣中難掩歉疚之意，但看我的眼神卻是柔情無限。
    從昨天開始天微就用這種讓我感到有些莫名的深情眼神看我，但我畢竟對這樣的眼神見得多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濃濃眷戀，如果說昨天他是因為迷糊中認錯了人，那今天就真不知道天微到底是要作何打算了，這個男人總是這樣，表麵上看似簡單明了得很，實際卻深沉得讓人琢磨不透。
    “沒事。”
    我輕聲答了一句，本還以為天微不記得昨天晚上誤咬傷我的事情了，沒想到他還一本正經地道歉來了，不夠既然天微內疚又何必一大早來惹我，還是說他是江山易改，但捉弄人的本性難移了？
    “昨晚……我是不是提到湘兒了？”
    天微問我，說到湘兒這個名字的時候眼中的光暈閃爍了一下。我點頭，猜測他是不是要向我解釋些什麼了，畢竟我對湘兒這個能讓天微眷戀的人感到很是好奇。
    天微似乎看出我有興趣，對我柔柔地一笑，緩緩說道
    “湘兒是我愛著的人，她已經離我而去很久了。”
    天微說得很平靜，就像隻是在陳述一件事情一樣，天微的話其實在我意料之中，因為湘兒走了，所以作夜天微的眼神之中才會有著這樣的不舍與眷戀，但為何今日他看我的眼神依然情深，這我就不明白了。
    “不過……”天微突然緊緊盯著我的眼睛，他眼神銳利突顯，似乎就像是要看穿人的靈魂一般，使我微微驚了一下。
    “湘兒說過她定會回來的，而我也相信她回來了。”
    眼前這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眼神犀銳過後又是溫軟，薄薄的嘴角微揚，這淺淺的笑意像是帶著某些回憶，而此時我似乎可以在天微的眼中看到另一個人的身影，美眸中流轉的柔情往深，那卻是一種期盼成真的喜悅。
    我被天微弄的更莫名了，什麼走了又回來的，聽得我糊塗，對湘兒這個人的映象卻是一點也沒有變得清晰。
    身後忽然間有氣流急轉，我微側身，一道白色的影子掠過，然後狠狠地一頭撞在床榻邊的牆上，我湊過去一看，是通身白色的怪鳥，這不是上次見到過的式神麼？剛才這笨鳥撞牆的一幕令我一下子忍俊不禁，原本以為式神都是很聽話，很聰明，也很強的東西，沒想到天微的式神竟然笨成這樣，我將這隻笨鳥拾起來遞給天微，並用帶些嘲笑的眼神瞟了他一眼，發現天微也恰巧在盯著我看，臉上滿是讚賞之意。
    “怎麼？”
    我問，語句依舊隻能精辟簡短。
    “小嫣笑起來真好看。”天微邊接過式神邊看著我說道。
    我幹笑了一聲作為回答，這話我怎麼聽怎麼耳熟。天微不知道對式神做了什麼交流，那又笨又怪的鳥又快速飛了出去。
    然後因為我不便說話，天微又隻是用帶笑的眼眸充滿柔情地看我，所以……沉默很沒有懸念地降臨。
    我覺得這樣和天微對視很無趣，便將眼光移向窗外，於是我看著飄零中的葉子，天微看著我，這樣持續了好一陣子。
    “小嫣～”
    大約兩盞茶的時間，天微再次柔聲叫我。
    “嗯？”
    “嫁給我。”
    “嗯……什……什麼？”
    我本來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差點‘嗯’了下去，待反映過來卻是大大地吃驚，輕浮的告白我是沒少聽過，但也沒天微這樣如此直白的。我萬萬沒想到和我關係並不親密，又對那個‘湘兒’充滿思念的天微會突然說出這種話，而且語氣並不是詢問，卻是堅定的。
    驚呼中我牽動到了舌頭上的傷口卻也不覺得疼痛了。從之前天微用那不明不白地深情眼神看我時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了。我摸上天微的額頭，這家夥要麼是燒壞了腦子，要麼就是中邪了。
    天微一把握住我按在他額頭上的手，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要你嫁給我。”
    天微看我的眼神極其認真，那份淡定與堅持並不是能夠裝得出來的。
    我心中一凜，毫不猶豫地抽回手，淡淡地卻也是一字一句說道
    “不可能！”
    先不說我從未考慮過嫁不嫁人的問題，光是我同天微的關係以及他這樣不清不楚的告白就已經是非常可疑的了，何況我一向是認為自己是感情缺乏的那一類，充其量也就是會對人產生好感而已，習慣了看人生，看人死，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受到多大的刺激，或者是需要什麼樣的契機才能擁有那種願生死相隨不離不棄的濃情戀意。
    對於我果斷的拒絕，天微像是在意料之中，他並無惱怒或是尷尬之色，隻是淺笑著問我
    “那……小嫣為何不允許自己有感情？”
    悠悠然的語氣傳來，天微看著我的眼神深邃而了然，就好像能看透一切一般，我和天微本是毫不相關的兩個人，但不知為何，我此時竟然有了種天微對我甚堪熟悉的錯覺。
    亦或是天微說的話自語氣神態中總是透露出些讓人察覺不到的引導作用，我開始思索自己到底是否有特意回避過一些情緒，然而任憑我怎麼回想，腦子裏也就是以前那些和人上床下床，殺人再殺人的千篇一律的乏味記憶，要說真有什麼感情波動的話，大概也就是死在廉宴懷裏的那一刻了，隻可惜短暫得很，還來不及體味出些什麼就已經一逝而過了。
    我帶些譏誚地看了天微一眼，看他這般了然於心的神情，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自認為是了解我的，除非他會讀心術，不然我的過去，我心所想，他又憑什麼能夠知道？
    天微並不是要等我的回答，他隻頓了短短的幾秒鍾時間，而後又繼續緩緩地說道
    “小嫣並非沒有心，隻是不願讓人愛，你雖然堅強，卻傷了其他人的心。在這個世上，愛人與被愛都是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有那麼多人即使無法白頭偕老，卻也不願放棄能愛過一回的機遇，有些事情小嫣以後終究是會明白的。”
    天微的話越聽越讓我覺得怪異，有種一個病人麵對心理醫生的感覺，而天微正在老神在在地替我開導。我不禁好笑，眼前的男子看上去也隻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未必比我多經曆些什麼，卻在我麵前大談情感之道。
    我冷漠怎麼了？我寡意又如何了？這個天微自己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地方突然要娶我又關我何事了？他何必要來給我洗腦子呢？
    我雙手抱臂冷哼一聲，這樣的事當作是笑話一場，聽過就算了，我連天微為何突然想要娶我的理由都懶得問，反正我無論如何都沒有嫁的可能性，又何必在意這樣多？
    對於我的冷硬態度天微沒有表示出任何失望，他望著我，還是帶著那種突如其來的濃濃依戀和情深
    “當然今天小嫣一定是會拒絕我的，但是我不會放棄的，即使你不能愛上我，也不能阻止我愛你，不是麼？”
    男子柔暖的笑意一直蕩漾在薄如蟬翼的唇邊，向來如陽光般的溫和，雖然我不信天微能如此之快地移情別戀上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也不信他這突兀的愛能如他自己描述的這般堅定，但我還是不禁對天微又佩服了一分，他這個人不僅說話如此有技巧，就連軟磨硬泡的功夫都這樣深厚，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他了。
    當我想說些什麼讓天微徹底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的時候，突然發覺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對於來自身後的狀況我總是習慣性地敏感。
    “誰？”
    我猛然一個轉身，冷眼掃去，看到的卻是一個年邁的老頭，手上端著黑糊糊的一碗藥和一些瓶子，他大約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反應給嚇到了，一時間他看著我嘴唇直哆嗦卻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是府中的醫師。”天微笑道。
    我奇怪天微是什麼時候叫人進來的，那守門神不是說不準任何人進入的麼？我看了看那老頭，眼睛的餘光瞟到停在他肩上的笨鳥，於是便有了答案，原來這式神雖笨，但挺好用的。醫師見我看他，則是頻頻亂點頭，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我有些不爽，但還是自床沿退了一步，給這醫師老頭讓出個位置，但老頭並沒有上前的意思，隻是把端來的東西放在簾幕外的矮幾上麵。
    “天微大人，您的藥準備好了。”
    醫師低頭哈腰，說話間滿是恭敬，他瞄了我一眼，見我在看他，又慌忙把眼神移了開去。
    “藥放那裏便是，偌嫣姑娘受傷了，你替她治一下吧。”
    天微對醫師說道，聲音雖然也是溫和的卻透出了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即他使此時看上去病弱卻也絲毫不減那份優雅威儀，這樣便也難怪老頭子醫師會對天微如此恭敬，那門神大漢也不完全不敢有違逆天微的意思了，想必即使是溫柔如流水的天微，在該嚴厲的時候也一定是不會放水的。
    可憐那老醫師被我冷掃了一眼還心有餘悸，看我的眼神唯唯諾諾，猶豫著不敢上前，卻也不敢不上前。
    “不用。”
    我冷冷道，我才不要這個顫顫巍巍的老頭子對我動手動腳的了，看了都惡心。
    “這……”
    醫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天微，卻明顯地鬆了一口氣，我哼了一聲，虛偽的家夥。
    “你下去吧。”
    老醫師如釋重負，快速退了下去。
    我看了一眼放在矮幾上的熱藥，再看看躺在床榻之上虛弱卻笑得很有深意的天微，我歎了口氣，不好的感覺湧了上來，果然——
    “小嫣，我沒力氣吃藥了。”
    就知道這家夥是故意的，我也懶得同他多廢話，一手拿過藥碗，一把將天微從床上楸起來就要往他嘴裏灌，這藥很燙，隻要有眼睛的人一看便能知道。既然天微要我喂他我便喂，隻是他要是這樣能喝下去就算他本事大！
    灼熱的藥汁接觸到天微咬破的唇，然而天微竟然也就這麼二話不說將一整碗的藥都喝了下去。
    “你……”
    我本是想看天微出醜的，這下卻也將在當場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嗬嗬，小嫣真是不溫柔。”
    天微輕輕喘著，白皙的臉孔上浮現出細微的汗珠，原本略微失血的唇此時看上去則是異樣的豔紅，天微揚起脖子的時候我發現草草包紮在頸項上的繃帶，以及滲出來的一抹紅。這是上次威脅天微時留下的刀傷，大概是因為昨夜的掙紮傷口又迸裂了。想起來我雖是借住別人家裏，但對天微這個主人也確實是一點都不客氣，有了點喧賓奪主的味道。
    天微喘定之後便笑笑地看著我，無論我對他做什麼，或是說什麼，天微總是能保持這樣溫和柔軟的笑容，就好像永遠是這般安靜氤氳，永遠不會動氣一般。此時我看著看著更是覺得自己有些理虧，或許我是有些無情，卻也並非無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