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22章風流猶拍古人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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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沐青原喝道,“楚家主遠道而來,沐某無以為敬,這杯薄酒,聊表敬意,萬請笑納!”言罷,一指彈出,碧玉酒杯如疾弦之箭,破風而去,直取楚鴻後腦。
楚鴻似乎早料到他會有此舉,折腰向前,酒杯從他背上方掠過,射向昏暗處,釘在樹幹上,合臂粗的大樹一陣搖晃,葉子簌簌落下。
沐青原譏笑一聲:“楚家主何必對我沐府門楣行如此大禮!”
楚鴻直起身,回轉,燦然一笑:“家主誤會了,楚鴻嗜錢如命,剛剛不過彎腰撿這一枚銅錢罷了。”說著,一亮指間夾著的銅錢,“想來是沐家之物,鴻雖愛財,取之有道,還與家主!”低喝一聲,銅錢輕飄飄落到沐青原身前案上。
舉座變色,我心下了然,定是他從萬俟兮那學來的。楚鴻卻似突然見到沐花卿一般,奔到他麵前,切道:“四郎!”
沐花卿起身行禮道:“楚家主!”
楚鴻上下打量他一番,忍不住唏噓:“上次一別竟已三年之久,四郎安好?”
沐花卿含笑道:“花卿安好,有勞楚家主掛心。”
楚鴻訕訕一笑,桃花眼一轉,道:“怎麼不見小公子?”
“小公子?”沐花卿大惑。
楚鴻合扇敲了一下額頭,笑道:“那就是小小姐了?”
沐花卿笑道:“花卿愚鈍,但請家主明示。”
楚鴻奇道:“咦,這倒怪了,當初四郎與我翻臉不正是為了雲瑛姑娘嗎?我最後一次見到雲瑛姑娘,她已身懷六甲,竟不是四郎的骨肉嗎?”我最受不得楚鴻一本正經地說出讓人恨得牙癢癢的話,當下躲在驚寒懷裏悶笑。
沐花卿收斂笑意,冷冷道一聲:“家主慎言!”坐下,看也不看他一眼。
楚鴻自討沒趣,訥訥道:“真是等閑變卻故人心,想當年四郎衝關一怒為紅顏,惹得多少閨中女兒恨不得化身為雲瑛,得受四郎之眷顧!”
沐花卿身旁的寧傾城嫋嫋站起,笑道:“素聞楚家主一向不拘小節,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但四郎麵皮薄,還請家主不要再同他玩笑了!”
楚鴻奇道:“敢問姑娘……”
寧傾城點頭笑道:“小女子寧傾城,四郎之妻。”
楚鴻桃花眼翻飛,展扇,遮住口鼻,笑道:“姑娘是玩笑吧,楚某隻聽說四郎娶妻玉連城,何時又多了一個寧傾城?噢,你是四郎的小妾!不對啊,看姑娘儀態打扮,分明是大家閨秀,總不會是四郎的通房丫頭吧!哈哈哈……”他笑幾聲,朝我一揖,歎服:“玉莊主果真賢良大度!”
我冷冷一笑:“楚家主誤會了,我並不識得那位姑娘!”
一片寂靜,我突起身,一腳踹翻了案幾,恨聲道:“沐家主好手段,連城受教了!”我拂袖便走,驚寒“哆”地一聲拔出腰間軟劍,向中央一擲,沒至劍柄,冷聲道:“辱我玉家者,血祭此劍!”
此話如平地驚雷,沐青原掠身,擋在我麵前,切道:“莊主且慢,此事說來話長,容沐某……”
“不必了!”我喝聲打斷,正待從他身側走過,突聽一名士兵喊道:“稟城主,又抓到一名賊人!”
盡望過去,青衫男子,麵容消瘦,臉上泛著奇異的蒼白,雖被士兵強擰著站不直,卻絲毫不損他身上的安然之態。默退開一步,同驚寒交換心思,這下好了,四家家主相會,天下說書人又多了一段絕妙段子。
沐青原到底見多識廣,試探叫了一聲:“萬俟家主?”見萬俟兮苦笑一聲,忙拂袖掀翻了幾名士兵,上前不迭地給他鬆綁,連聲道:“多有得罪,家主勿怪!”
萬俟兮揉揉肩,淡然一笑:“無妨。”
一旁,一名年輕公子起身,語氣不善:“不知萬俟家主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萬俟兮歉然一笑,道:“萬俟慚愧,原是楚家主邀我與這園中相會,夜色陰沉,萬俟一時迷路,遇見幾位軍爺,就……慚愧,慚愧!”
那人冷哼一聲:“萬俟家主又不似某些紈絝子弟不識禮數,為何不表明身份,無故累了這幾名士兵的性命?”
萬俟兮笑道:“南疆子民不易,向來是螻蟻不傷,不料中原人竟視人命如螻蟻。這幾名士兵總是因我殞命,我便帶他們的屍身回南疆好好安葬吧。”話落,從懷中掏出幾張白紙,撕成小人形狀,向那幾名士兵身上一拋,紙人融入他們體內。那幾名士兵站起,目光呆滯,眸子卻異常漆黑,隱約又透著血紅,十分詭異,有膽小的婦人,孩童驚叫出聲。
沐青原,沐青雲也是一驚,傳聞南疆此代家主懦弱無能,族中事物全由幾位長老把持,才會任由那年輕人無多恭敬,豈料竟被傳言所累。
萬俟兮朝楚鴻笑道:“家主之事若已辦妥,不如同去。”
楚鴻道:“先生請。”
我跟道:“萬俟先生留步。聽聞南疆景色秀麗,與中原相比別有一番風味。家主若是返鄉,不妨帶上連城。”
萬俟兮笑道:“連城姑娘玩笑了,你剛剛嫁作人婦,怎好隨萬俟千裏奔波。”
我苦笑一聲:“先生不知……連城真是有口難言,不難為先生,先生且去,連城自尋他路。”
楚鴻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大悟,笑道:“原來是這等小事。萬俟聽聞中原男子向來三妻四妾。連城雖貴為若耶山莊之主,但若容不得四郎納幾個妾室,怕也要招人非議。”
我道:“先生此言差矣,我玉家女兒豈是天下女子可以比擬的,況我與四郎成親不過十幾日,他便暗納妾室,此舉置連城與何地?”
突一人跳起喝道:“玉連城,休得信口雌黃!當日拜堂成親時,說得平妻之禮,你一一認了,眼下又來顛倒黑白,胡攪蠻纏,我沐家是可以讓你如此欺辱的嗎?”
我悠然一笑:“小樓姑娘,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那日同你四哥拜堂成親的並不是我。”楚鴻,萬俟兮倒吸一口冷氣,齊道:“連城此話當真?”
沐家兄弟也是勃然變色,我突冷了神色,朝沐家家主道:“沐家主,此劍留與沐府,三日後自有人來取劍,告辭!”
“莊主!”一聲驚呼,卻是玉伶溪從高台上奔下,切道:“莊主,請帶伶溪一起。”沐青原錯愕,低叫道:“伶溪,你為何……”言語淒淒。立見老態。
突聽一聲輕歎,沐花卿起身,走到劍沒處,一跺腳,劍躥出一段,他右手握住劍刃,緩緩拔出,鮮血順著劍刃流下,頃刻染紅地麵。他雙手握著劍身,到我麵前深深一揖,低聲道:“連城便饒過我這一回吧!”
離離冷哼一聲:“沐四郎要那姑娘與我家小姐受這平妻之禮嗎?”
沐花卿揖的更深,艱難道:“她,不過,一個通房丫頭,罷了。”
寧傾城淚流滿麵,倔強地緊咬下唇。
我道:“四郎也是有情人,何不情深到底。”我拂袖欲走,他一把扯住我的衣袖,跟著跪下,澀道:“求連城網開一麵。”
我突想起那一日清晨,他說道:“我是沐家子孫,想在沐家存活下去,便得學會心狠手辣,但我又不願意自己冷情冷性。我放縱自己對一個人好,這樣就算一日全天下的人都來討伐與我,隻要還有一個人念著我的好,那便夠了。那個人無論犯了多大的過錯,要我付出多大的代價,我定要護他周全。”
四郎,這便是你為了周全寧傾城而不惜付出的代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