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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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怪力亂神固有之
月出日落,把馬拴在矮樹上,我和駱靜靠在一塊吃著幹糧。他臉色很不好,頭一次見他臉上的病容,我伸手要去摸他額頭,半途被抓住手。
“沒事,等天亮了。穿過這片矮樹林就是邊境了。”
他執意不讓我去觸碰額頭,結果手卻是冰涼的。
“你坐著,我去找找有沒有什麼草藥……”剛要站起來,又被他拉住。
“惜懷!陪著我。”
我沒敢離開駱靜,又被他的虛弱弄得心神不寧,到了後半夜他甚至發了夢魘。
“母妃!母妃!你不要拋下孩兒!母妃!您醒一醒!!”
“你們為什麼要背叛我?”
我從沒見過駱靜說夢話,使勁的推他也不醒,額頭滾燙,說的胡話也越來越多。
但是我們身上僅有的隻是一個裝水的牛革袋和兩塊幹餅罷了。
駱靜緊緊的抓著我的左手,就好像求生者之於浮木一般,我拚命地把水灌到他嘴裏,希望能讓他清醒過來。夜幕裏,馬兒嘶叫了起來,朦朧的霧氣一點點凝聚,就好像是被什麼不可抗拒的力量糅合到了一起。
“……”
聽見腳步聲在靠近,我下意識的直起了背,握了幾塊石子在手裏。駱靜依舊昏睡著,嘴裏的喃喃聲卻因為周圍詭異的氛圍而顯得不再刺耳。
“……你是蘭章?”忽然被喊到名字,我朝那聲音的主人望去,卻看到一張陌生的異於常人的麵孔。——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站在霧靄中,身穿奇異的古式服飾,深藍的長發隨風搖曳,最為妖異的是異色的猶如天青石一般的雙眸。
“你是……?”我疑惑起來。
男人眯起了眼睛,卻沒有回答:“那是駱靜?”他眼光注視之處正是駱靜,我偏過身體護住駱靜,他卻笑了起來。
“尉遲讓我來的。”
我沒有動,死裏逃生,怎可輕信於人?況且大師兄已經失蹤多日,如何知道此人是奸是善!
他見我這樣,笑意更濃,忽然身形一動舞起劍來,正是本門不外傳的朝陽初雪劍。再看他手中劍,竟是陽魁!
我心中一急,大聲問道:“大師兄在哪裏?”
他立刻住了,冷淡道:“自然無恙。”
隨後瞟了眼駱靜,歎氣道:“中毒罷了。”又隨手扔了瓶瓷罐過來,“喂他吃了。”
我不疑有它,撚出一丸藥喂了駱靜,才一會工夫,他身上漸漸熱了起來,終於醒轉了。
“惜懷?”
他坐起身來,頭上還粘了枯草。我輕輕替他拍了,心裏卻不是滋味,堂堂的景寧王居然為了我弄成這幅模樣!
“三日後,西涼軍將傾巢而出掃平僚城。你們不想看到屠城的話,就趕緊回禁軍大營。”藍眸男子冷然的道。
駱靜聽罷站起身來,“多謝指點。然而此地與大營相距甚遠,若要回營怕也不易。”
男子笑了起來,倨傲道:“這有何難?”
他手一指,憑空刮起了旋風,一下子騰起了雲霧,隻覺腳下一輕已朝東邊飛去。
我拱手道:“多謝上仙搭救!”
他眉頭一皺,“區區小技,未必就是什麼大力神仙。你隻管叫我嵐觴便可。”
駱靜點頭道:“嵐觴先生,不知此戰結論如何?”
他盯著駱靜看了幾眼,忽然搖了搖頭:“可惜,可惜。你生就一副帝王之相,卻因他這個業障當不了皇帝。”他向我一指,駱靜大驚失色:“不做皇帝也罷,倒也沒什麼可惜。”
嵐觴聽罷想了會道:“也罷,你心胸狹窄,命中凶煞無數,縱是做了皇帝也不過幾載。往後修生養性也還來得及,此人雖阻你霸業,倒是可以滅滅你的殺孽。”
他這樣說,我頓時安下心來。
駱靜答應道:“這是自然。”
嵐觴也沒個表情,隻是冷著一張臉,忽然又說:“僚城一戰可以火攻。”
駱靜疑惑道:“隻怕凶險,他們攻城自然會用火,我們再如此豈不是作繭自縛?”
嵐觴忽然一笑,笑得邪魅橫生:“俗話說:火上澆油。”
他仿佛賣關子一般,也不再說了,駱靜思索良久也不再問。
不一會,風止霧散,我們已到了大營的西北角。
駱靜忽然說:“僚城一戰,若是勝了,後事如何?他們難道不派後續軍援了嗎?”
嵐觴也不道別,說了句:“此戰既勝,少則一甲子必是太平無事。”
他說著要轉身,我想起來又問一句:“大師兄他,我何時能見他?”
他衝我一點頭:“後會有期。”化作一陣風不見了。
五六一戰功成
我們才一露麵,焰雪便著急的向駱靜稟報軍情。她是個喜怒不露神色的人,深得駱靜真傳,這回也掩不住慌亂。大約我們不在之後,一直找了替身頂著駱靜,謀略上卻遲遲不見定案,那些首將們也各有疑慮。又兼我也顯眼了些,一下子不見了,更加令人起疑。據說軍中盛傳我發了急症乃至於快死了,所以擾了主帥的心思。
這些話多半是焰雪放出風去的,也算有些用處,如今趕著這時候回來也是十萬火急的了,不過未必就沒有辦法。我們梳洗完畢過後,駱靜就伏在案上細細看那地圖。
忽然喚了副將進來傳了令下去,說要準備大鍋。
我躺在榻上聽他這麼說便問道:“怎麼要那麼些鍋做什麼?”
他賊賊一笑:“火上澆油!”
“還是那個藍仙人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變天了。”駱靜笑道。“此處是邊境,天若卷雲必有大雨。”
“我明白了。城外草原,下了雨一地泥濘行軍必然不易。”
“不錯,雨大也就不能用火攻,縱使火攻也不見效果。”他忽然彎起嘴角,“不過咱們守城的便大大不同,從城樓上往城下澆油,登雲梯打滑不說,燙也燙得死幾個。”
我想象那副景象不由打了個寒戰。
“西涼人也不是傻子,他們若是原地駐守我們豈不是落空?”
“那嵐觴先前說了,西涼國調兵遣將,已確定三日後大戰。況且他們隻當我們都被擒住了,自然恨不得速戰速決早點奪了僚城。”
他眯著眼思忱道:“況且此處屯兵,需大量軍糧,他們駐紮許久不過等著大軍彙合,若是再耗下去,也是我們更占優勢。”
我歎了口氣,悶悶的說了句:“但願如此。”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噩夢,顧明眸斬殺著西涼人,血從四麵八方噴湧了出來,粘在他身上,而他卻在微笑,好像跳舞一樣的斬去人頭。
駱靜也在同樣笑著,他的扇子上是死者驚怖的臉孔,好像在哀號一般,然而隻是一瞬間就被他劈成了兩半。我站在遠處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殺人,甚至於還覺得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一種異樣的感覺充斥在心頭,我猛一起身,終於逃脫了夢魘。
“做噩夢了?”
駱靜輕輕拍了拍我,我這才注意到,枕頭掉在了地上。
“沒事。……你還不睡?”
他搖了搖頭:“看來嵐觴會幫忙,不過畢竟是場硬仗,不能小看了對手。
夜深了,你繼續睡吧。”
三日,轉眼即過。
在雨中傳來了西涼人開戰的號角聲。
駱靜穿上了金甲,傲然地站在城樓上,冷笑道:“駱零王土!豈容蠻夷宵小覬覦!擊戰鼓!”
那一刻,在雷鳴般的鼓聲中佇立的駱靜是一名王者。盡管在雨中,但是他的金盔仍舊熠熠發光。
主帥的號令激勵了士氣。
顧明眸像脫韁的野馬一般第一個帶著隊伍衝出了城外,就好像渴望著鮮血的野獸一般揮舞起了黑色的長鞭。
“殺啊!把他們的主將宰了!先奸後殺!殺了再奸!哇哈哈哈哈哈!!!”
沙場上回蕩著顧明眸妖異的笑聲,駱靜氣定神閑的俯視著城外的戰況。
“熱油準備的如何?”
“回稟主帥,都預備好了。”
“好!一會就讓西涼人嚐嚐我們大零的香油是什麼滋味。”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西涼人明顯焦躁了起來。尤其是當雨勢越來越大,戰死城下的屍首越來越多的時候。
忽然一個人影閃現在城牆一角,在守城侍衛倒下的刹那,我拔劍迎了上去。
“惜懷!小心!”
背後是駱靜的叮囑聲,我答應了聲,迎麵攔下對方的雙劍。
“風季彤!”
他露出臉來,是個麵色陰冷的中年男人,當日碧落被迫為之效命的摘星閣主。
“你竟然做起了西涼人的走狗!”
男人的眼睛裏透著一絲瘋狂,“我為連芳索命!”
他說著使了一招雙龍貫水,雙劍取我太陽穴,我一縮身偏過刀鋒回了一招。
“原來你是無憂門弟子。”
他嘴裏說話手下卻不怠慢,一連數十招,招招狠絕。我也不手軟,故意賣了個空隙,等他上鉤使出了逐月劍法中的嫦娥奔月式,一劍刺中他的左膝。
他“噫”了一聲,怒道:“原來你是水月蘭莊的人。”
我也不理會他,手腕使力,再次進攻。
恰恰一劍抵住他的喉頭,眼看已勝出了,他嘴裏忽而噴出一口綠煙。
不等我眨眼,我已被人推了開去,摔在駱靜腳邊,再看時,應遠亭正立在不遠處,三枚長釘已把風季彤釘在了地上。
“主公。屬下來遲一步,請恕罪!”他一見駱靜就擺。
駱靜扶起我,衝他點頭道。
“不必說了。你做得很好。”
“人已混進西涼軍中,隻等主公示下。”
“時機已到。”
駱靜麵無表情的下達了指揮。
一枚煙彈射到了空中。西涼軍中一下子混亂了起來。如果說本來隻是因為遲遲攻不開城門而焦慮的話,現在已經完全是鬼哭狼嚎一般的錯亂了。
“西涼主帥已死。此戰大捷。”
軍心一亂,必敗無疑。
無論那個西涼主帥有沒有死,一旦亂了陣腳便是自尋死路。
“鳴金收兵!”
終於,城門大開,出征的將士陸陸續續地回到了城中。
這一戰,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