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部 天地勇士 第十五章 秋千落處恩怨深 江湖百爭總無休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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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一向隻喜快意遊俠江湖,最煩理會這等無關大義、好沒意思的屁事,但畢竟是個自小便加入丐幫的長老,闖蕩江湖多年,曾曆事變無數,也能警知到此情若再不予舉措的任其發展下去,那可難保不會生出大變患。為防我丐幫大利受損和幫主再蒙屈指,我實非情願的直接找上了蘇維亮,要與他麵對麵開誠布公的好好談一談。
可情形正如我預慮的一般,蘇維亮說定論什麼事都得有切實的證據,讓我找證人或拿證物出來證明那些流言是他散布的,否則我便是受唆汙蔑。要知這等事雖屬眾人皆傳皆知的,但若一旦真要哪個出來指證他們或信服或忌畏的蘇維亮,那是不可能有人為之的,我也不可能也沒心思把哪一個硬揪出來對質,是以我雖明知蘇維亮這是倒打一耙,嘴頭上卻沒本事爭說得過他。
他又說況且所謂‘空穴來風’,幫中既有流傳這等話,那必就有些原由。我覺著這話份量厲害,想到他在幫中也有相當多的親信,平素人緣又好,又回省起他當初曾謀幫主大位之事,深感他意圖堪慮,便當下明告他我也無能和他爭使那些個花花腸子,若他仍一味暗行私計,那我也難以再顧全幫中大局而不願與他同門兄弟之間自起爭端,逼急了我我就要與他公然對決論個是非公正。
蘇維亮那時倒似還不願與我這樣翻臉,聽了我的話露出些忌色,措辭緩和了些。我覺也無謂再多說下去,便告了辭。其後過了數日,也就是兩月前的一夜,他主動又反請我去,說備下晚席,要和我推心置腹地深談一番,以解我二人這對本是多年親厚兄弟間的誤會。
我其實雖曾一時激憤氣語,卻一直重著和他以前久結下的那份情義,哪又曾真願與他鬧到對立田地?當時聽了他意很是高興,毫不遲疑的應約到了他房中,而情況比我測望的還要好,他態度謙和,言語明理,又十分坦誠的對我盡訴衷腸,說當初他謀求幫主重位,是想能更得大權力行俠舉,一展雄誌,後未能得願竟致失意成忿,此後心思偏隘得總是積忿難平,一朝不製竟嫉妒生事,便如鬼迷心竅、深入魔障般自己其實都不明自己在幹些什麼;而那天與我對談,被我憤語激省,回想起往昔與我一起行俠抗敵、相勵正誌的種種舊情,真似大夢初醒般悔痛不及,以後他一定要痛改前非,和我共釋前嫌!
在此前與他生隙的那段日子裏,我表麵雖未太顯露過什麼,可其實隻要一想到和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的同門兄弟今朝竟致如此莫名奇妙地嫌疏怨對,心裏就深感痛悵、鬱悶沉積。盟主你可以想象,當夜我聽到他這番肺腑之言的時候,是多麼的欣慰狂喜!真感大舒了一口氣,鬱積多日的煩悶一掃而光!是時我對著他那副宛若已盡複往昔那個可同展俠誌、共對危難的好兄弟的親熟神容,深信不疑,痛快萬分,放懷與他暢飲起來。
若提起我這酒癮,不怕盟主見笑,實是個不小的毛病,為此也不知犯過多少次錯、誤過多少次事,隻是不曾疏致大害,又終不能改。蘇維亮對我熟解甚深,又知我酒量奇大,其後席間愈發殷勤備至,頻頻勸酒。我即使是在平常隻要有機便要喝個痛快的,何況是在那會興悅之時,壓根半點也沒警思到他暗包的好陰惡心計!想也不想的連盡了四大壇烈酒,喝了個神昏智迷。
蘇維亮那廝眼見時機已到,陡然便臉色一變,麵沉如霜、言若流水般對我和幫主厲發攻擊,曆數了多條無中生有卻甚能蠱惑人心的罪則加在我二人頭上!猝不及防、出虞萬分間,我對著轉眼就與前叛若兩人的他,驚急交迸,劇怒攻心,又加雜激蕩酒氣,立刻便與他爭吵起來!
後來才知那時他早安排在房外的心腹弟子便照計去報招了馮、紀兩位長老。而蘇維亮更是緊著一邊對我惡語迭出,一邊竟向我發招攻來,激得我勢無可抑的動起手來!
我因知他武功本與我相去不多,再加酒後有些失製,出手實也未能多度輕重,但隻是想阻製他,並無想要傷害他。那廝卻是全不留情的對我猛攻,可又其實一直都在緊注動靜,待聽得已有外人來近,當下便突然收手,不躲不抗的受我反擊。我那時早已著了他道,一先已被他激的怒火衝天,二後又見他招招使的都是殺手,不由得不與他正打得凶烈,萬萬未料防到他又會忽然來這麼一下,當下一掌竟將他打成了重傷!
當時我根本無暇反應這廝竟不惜備使下‘苦肉計’,眼看他一聲慘呼直跌而出,口中鮮血狂迸!正自大吃一驚!馮、紀兩位長老已趕至衝入,他二人一見此事態,以為我要殺害蘇維亮,隻覺情勢緊迫,二話不說便向我齊出重手力行阻製。而我一見到他們便即悔省,一時間情緒大異,全喪抵抗之心,也未閃躲,結果幾乎丟了大半條老命。
其後此事被交在幫主跟前,蘇維亮稟訴的情況是說因我對他產生了些莫名的誤解隔閡,他深感痛心、久積鬱慮,本來也自知這等事通常都是越描越黑、不好明言,但苦度再三,實不願因此傷了我們兄弟之間多年的同門情誼,才決定那夜備席邀我前去將此事挑明,想私下對我好好作番解釋以消嫌隙。不想我對此事態度極為激忿偏執,聽不進、信不了他的理訴,對他爭攪不讓,後來竟致破口大罵、動手相向!他為顧全本幫大局及自己臉麵一再退讓,不願與我大打出手鬧得太過失體,而我卻毫不領情、肆性橫發,非但全不肯罷休,竟還痛下狠心,施出要致他於死地的狠重招式,結果他便落於我一掌之下身受重創,幸虧他弟子前麵聽到了情形不對趕快去報請了兩位長老,眾人及時趕到解救了他。
第十五章秋千落處恩怨深江湖百爭總無休18
他訴的雖隻是一麵之詞,而我就算能再訴明真況,再措詞比他更有信服力,又奈何將他重傷的事實已在幫眾麵前分分明明的擺著,事發時又無旁人在場可為證供,馮、紀兩位長老親眼見到的情形也同他陳述相符、對他大為有利,不必提幫眾中那些本就親信於他的,就連與我交好的一些人也疑我當夜是又大犯了老毛病,喝得太多酒後躁性倍猛無製,與他言語失合便耍性妄為,對他痛施毒手,都傾向於信他之言。我到那時明明已細思出那廝精心設下的好陰險圈套,卻百口莫辯,愈發憤懣偏激,傲性大起,後麵連辯也不想辯了。
幫主先授命為我二人好生治傷,又力排眾議道:‘李長老自幼便成長在本幫,後又身擔要職,多年來他的品德行風勿須我多言,大家都清楚萬分。以往他也時有酒醉,在大是非上卻是極重警持、分得清明的,決不可能失控到對同門長老痛下殺手的地步。這次他重傷蘇長老,我看其中必有隱情。’
我知道衛誠深信於我,卻又不能明說,否則就是意指蘇維亮在撒謊。可他雖竭力為我辯解,蘇維亮被我重傷乃不爭事實,殘害同門那是曆代非僅我丐幫、而是各個門幫都嚴禁的大罪,諸多幫眾受蘇維亮蒙弊,豈能信饒我?隻因有幫主和那些對我知信甚深的好兄弟理勸,最後兼掌執法的大廉舵紀長老斟情處以我四刀八洞之刑,解除幫中一切職務。
我蒙此以前連作夢也沒想到的不白之冤,忿恨難平、勢難服氣,隻覺自己真是瞎了眼睛,連遭暗陷竟還沒警惕看清蘇維亮這奸賊本相;可同時不住閃憶起從前與他情誼深厚時的多般歡景,想他為謀幫主大位,也不知何時就變為二人般權欲熏心,一朝竟要置我於死地的這樣對我。又大生傷感,頗有些心灰意冷,加之身損體虛,再也無意申爭什麼;且事已致此,本也難以辯解,幫中據表象判裁與我四刀八洞之刑也不為過。
我正待安受刑罰,衛誠說道:‘幫規自不能亂,應照律如此。但李長老目前傷勢沉重,如若接受此等刑罰,必定性命難存。本幫曆代注重孝德,尊師如父,也立有一條幫規,就是若幫中為人師者身犯罪行,其弟子可自願代師受罰,由是任幫主據罪情輕重慎重定度準否。大家皆知我是李長老親傳弟子,現在我再以現任幫主身份,準許我代我師父受此刑罰。’
我當然難允,大急叫道:‘萬萬不可!衛誠你首先是本幫一幫之主,不是我的徒弟!你擔負的是主掌本幫興衰的大任,怎可為我輕顧自己緊要之身?何況以當前這陰謀重重、人心疑動之境,你若受傷,隻怕更難逃某些奸惡小人的深詭伎倆!’衛誠卻以幫主身份禁我再言,當即命紀長老請出法刀,為我受了四刀八洞之刑,然後命我好好休養。
我在自己居處一番靜思,想蘇維亮今朝一行還哪有半點本幫正德、同門情義可言?他已變如豺狼,而又在幫中勢力久成,友徒眾多,衛誠雖也俠能廣著、威信甚高,卻畢竟年青,又耿正誠實,恐怕防不過他這等陰險小人的暗箭;沒兩天我又聽及幫中已傳起不少風言風語,說若非衛誠一向倚仗幫主大權百般偏袒我,我也難以氣焰囂張到敢重創本幫同級資深的長老,而若非有人及時發現並使另兩大長老在關緊時刻趕到,蘇長老那可就是生死難測,幫主卻還對我一再庇護開脫,所施懲罰太輕,無法服眾等等。我知這定是蘇維亮所使,他既已精心設行下此等圈套害我,那絕對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必要在此事上繼續大做文章!而我丐幫雖曆來是重正義、講團結,卻也免不了起這等是非風波,正所謂‘人言可畏’,幫眾們不明真相,有很多平庸些的弟子都是易信表相謠言、愛隨風而倒的。
我深慮若再這樣安居在幫內,以我如今體能,非但已難幫到衛誠,還更怕要連累他,使他被蘇維亮暗算得因為我而大失人心;加之我突落此大算陷,也有些心態偏異,意誌灰墮,覺著對這種似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日子實厭怠已極,所以便生意要暫時避離本幫,向外去遊散一番這許多恩怨糾纏,便尋了一晚準備臨行前,暗喚來與我關係素厚的張長老,告給了他我意,托他轉告衛誠一聲。
結果張長老也覺有些理,又慮我眼下功力大喪,恐受蘇維亮一黨暗害,平白丟了性命,以當前形勢,出外避上一時也好。他又幫我思忖,慎囑我須往陝西一邊方向行進,因那一帶分舵以往是由我二人主轄、親眾較多。我便按原意待當晚夜沉後悄悄離開了本幫總舵,自此一路遊入陝西,半途之上,果然曾受到蘇維亮親信黨徒追殺,但因又有張長老已傳意授命的我們這方的人暗中保護,所以也未怎樣。
第十五章秋千落處恩怨深江湖百爭總無休19
其實我除了不甘讓蘇維亮惡計得逞外,對自己生死已沒甚看重,加之內傷難複,路上走走停停,也未太重防範。後來聽說蘇維亮更是以我殘害他之事大舉煽動起一幹幫眾向幫主鬧事,同擁戴衛誠的幫眾間引起了嚴重的內訌。而衛誠顧全大局,一再忍讓力求和解,一時間卻難平定局勢。
我雖對此也早有些預見,可一旦真正聽到事態發展到這樣嚴重,還是當即便熱血衝頂,直想‘一人做事一人當’!既是我不長腦子、貪欲喝酒的中了蘇維亮奸計,那就當由我解決此事,我要立刻返回總舵,拚了我這條老命也要同蘇維亮做個了斷,力解本幫危機!
但張長老卻又暗傳信息於我,原來對我知解甚深的衛誠知我若一聞此情必定衝動,至重囑咐我既已離開就萬勿輕回,當先保全療養好自身再圖後舉,丐幫不能少了我,他不能少了我!還力勸我說這不過是一時之難,是任何幫派都免不了要發生的波折矛盾,他一定會堅持維護本幫大利,也一定可妥當化解這場內訌,讓我相信他是具備此等能力的我永遠的好徒兒!而我也當永遠是他那個千險無畏、豪邁剛勇的好師父,他相信我一定可如從前一樣挺度過這又一次險難,將來再繼續助他把本幫治理的興旺發達、力扶正義!
我聽了衛誠帶來的話很是感動,並且張長老自己也有言代上勸我,說我若眼前回去,隻能令形勢更加嚴峻混亂,幫主更加難作,讓我定要忍戒平素粗豪躁性,顧重本幫及自身大利,待日後恰當時機再返。
我受他二人重勸理服,強克性氣對本幫內訌充作不聞,那日浪遊在銀河縣,內傷發作昏倒在了馬裏屯村頭,結果被好心的楊婆婆和小乞兒相救留住,我對她們這自家都貧迫之極卻還能樂善好施的祖孫倆實覺感恩親投,又早喪什麼逃避之心,心想蘇維亮必將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一日不除掉我他一日都不得心安,眼下他雖多半是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對付幫主身上,可隻要一得機暇,必然還要派人來加害我,我既是無奈於形勢不能回去同他徹底對決,而隻能象個縮頭烏龜似的流浪在外,那還有什麼好懼的?他要使什麼手段來害我就盡管來好了!所以便安心再小乞家停留了下來,再後來的事盟主應都已經知道了。
當日我蒙大公子盛情,一為實有些舍不得小乞,二來顧重起幫主他們的重囑,苦忖猶豫再三,思秦家乃名振武林正道的忠義世家,屬我可投門戶,又威勢浩大,蘇維亮一則應再難想到我會突得機緣投身入秦家,二則即便得知了也決不敢輕易入秦家來尋我生事,是以便應大公子之深顧同小乞他們一起來了這裏,以求能拖存些安全時間療養傷勢,再謀後舉,萬不想昨夜竟又受盟主那般厚待!
盟主不願我再說感激之類的話,老叫花原本也非婆婆媽媽的人,可今日實有些激動羅嗦。唉!盟主,我隻要一想起自己自入秦家那些隱諱裝傻的所為,就實感愧羞萬分!”說著又擰眉痛目,向秦川一抱拳,露出深深愧色。
秦川本一直一絲不苟的聽著,這時忙還禮道:“李長老自是受人滴水之恩、便定思湧泉相報的義俠,才會對秦川這點微末之助如此重意。”說著放下手,轉開話題道:“原來丐幫內訌是因此而起,我也早聞貴幫三年前新立的衛幫主俠義磊落,能力過人,但恕我直言,正如李長老所說,他畢竟年紀還青;而那蘇長老在貴幫根基已深,既早存異心,暗中必早籌劃準備已久,一旦發動事變,那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選定了恰當時機,勢在必得的。他心思如此陰密,衛幫主一時間要對付過他去實有些困難。”
同時心思:“若一切情況皆如李長老這一麵所述,那丐幫此次內訌非衛誠顧全大局、寬懷忍讓便可消解,因蘇維亮那方既已生此大變,那是斷不會再思收手的,此事必得除了蘇維亮一眾死黨方能解決,再怎樣都多少得有番勢無可避的自相殘殺,可惜丐幫這正道第一大幫今朝會有此內部損失,然也正如衛誠所說,這種矛盾變難也是世上哪一門哪一派也在所難免的。”
李遨遊聽了秦川的話,一時雙眉緊皺,沉思不語。秦川回過心思見到他神態,便又道:“李長老,那蘇維亮設使奸計毀你聲譽,迫你在本幫無法立足,無異於損衛幫主一得力臂膀,所幸你已暫脫危難,當自重有用之身,振作圖強,日後再助衛幫主共舉丐幫大業。敢問我秦家能否還有可幫到長老之處?請直言袒告,隻要是可為的,秦某定然盡力。”
李遨遊目色一凝,大現感意道:“盟主你實已經是幫了天大的忙!”說著又一聲慨歎道:“我一生縱酒放浪,不拘小節,不想一朝受陷小人而不能貢力於我丐幫大難!如今已蒙盟主形同再造大思,更有何求?然我已深感深信盟主義德,知盟主一心眷顧,那就隻想再請盟主能在你這豪府之外幫我另尋一處更為悄僻之地,可讓我靜療指日便可愈好的內傷,再細靜想想這些錯綜複雜的事情,以圖他日能自解本幫爭難。”
秦川一點頭,略一思忖道:“這府後歸來山乃我秦家祖塋之地,山上山莊環境幽僻,景色清雅,正合李長老心意。若無異嫌,我可隨長老之便即日安排長老上山去居養,那裏事物是由本府老仆秦悌主理,李長老平素若有何事,盡管告知他。”
李遨遊忙謝道:“那就有勞盟主了。”
二人話至此處,秦川下午會時已至,李遨遊也無意再留多擾,就此相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