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部 天地勇士 第十五章秋千落處恩怨深江湖百爭總無休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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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會畢後,曆時第五日的盟幫大會告一結落,因後麵留待商議的是多在浙江地域武林中發生的緊要之事,那些遠方而來的門主同道便辭行回返。
秦川頭夜從那老丐處回到己居時已近四更,隻稍事休息了一時便即早早起漱吃飯,再思備了一下日間要議之事,待得近會時,喚來秦忠讓他吩咐人著重關顧一下那老丐情形,若有不適處及時稟報;隨後往忠正堂開會,直到此將進午飯之時才暫得閑暇,因夜裏勞出的困乏並未得解,這時事歇後更添乏感,隻隨便吃了口飯,便回房欲小憩一時,然剛仰在床上,便聽屋外遠遠傳來一陣急促地混著些拄物落地雜音的行步聲,又聽一小廝輕喝道:“請止步。前麵乃我家老爺正房,別再亂行了。”
一人緊接著便急切高聲道:“快快讓我見過盟主!”
秦川一聽正是那老丐的聲音,也未料到他這麼快便自醒轉來,忙起身提聲向外喚道:“勿須阻攔,讓他進來。”
須臾,那小廝推門將那老丐引入,然後恭退掩門而出。那老丐拄拐一步躥上,雙目直瞪瞪望著已相迎待的秦川,異光烈閃,顯得情緒甚是激蕩難平!
秦川見他一時不語,從他神態中度不出他心情,也未敢冒昧開言。那老丐驀然激叫一聲:“秦盟主!你昨夜都對我做了些什麼?”
秦川眼看他雙目激瞪,似頗有些忿氣。一時實有些惶恐,忙解釋道:“前輩勿須急躁,昨夜你隻是喝了我送上的奇品烈酒而昏醉,現下這麼快便醒來,是否身上很感有些虛軟無力而怏?那沒甚妨礙,至多在休養兩日那酒力也就盡去了。”
那老丐卻霍地一揮手,甚是急躁道:“我不是說這個!你休想再瞞哄得過我去!我是問你昨夜引我喝醉後又對我做了些什麼?”
秦川心中頓道:“終究是一代武林豪俠、丐幫長老,我苦心謀計、思策再三也終是騙不過他去,他非但這麼快便複醒,還一醒便覺察得知我在他身上施了手段。秦川嗬秦川,你未免太自作聰明了。”倉促間不知該何言以對,隻得勉強忖話道:“我隻是在前輩昏醉後運功試了下前輩體內經絡的氣血運行情況,不過是察度了一下前輩傷勢,此外並沒再做什麼,請前輩寬量莫計。”
那老丐頓然“噯”的一大聲歎!手指著他道:“你……你……”卻又說不上話來。
秦川更感惶恐,抱拳有禮道:“前輩,我也知未經征求你意見便擅自向你體內運功,實是不當無禮之極。但你可放心的是,我此舉決不會有害你身體,而我試得所幸你主經通暢,以後隻須自行注重調理,內傷定可近期痊愈。”
那老丐又瞪視他須臾,神情忽的一變,慨歎一聲:“你算了吧,我自己的傷情我自己還不清楚麼?你……你真把我當傻子呢。”
秦川致此實不知再當如何解釋,正有些備感為難,那老丐驀然間便倒膝向下俯去道:“秦盟主!請受我一拜!”
秦川頓感出虞一驚,急忙一扶道:“前輩怎可行此大禮?”
那老丐也不爭違,起得身來,一手卻緊握著秦川手臂,炯烈目光中竟見淚色道:“盟主,我一生氣傲!不願輕易受人恩惠,可此番卻蒙秦家接二連三高義相助!先是秦大公子在扶助小乞祖孫時一並力勸同送我至此避難,而我則一味故諱身份,隻充不知令郎對我的深存好意,裝聾作傻的安居於此,不想昨夜竟又受盟主之海天大恩!我若再充裝下去那可就真是厚顏無恥、卑劣已極嘍!
盟主一定早已測知,而我現在也一定要明告盟主,我就是丐幫大義舵長老李遨遊。頭前我酒醒過來,雖還有些迷糊,且確如盟主剛才所說般虛軟無力,卻也覺著似輕泰了不少。我自受大創後,時常已比從前警細,僅那樣我已覺有點愕異,省思起運了運內功,這一下可真是大吃一驚!
盟主你……你剛才還想騙我,讓我隻當是自己調理得內傷見好,可我雖粗豪少智,對於自己的內傷情況卻是清楚得很,若我自己就可將此傷這樣在短時內的輕易調好,那當初也不必投隱來此處了!”
第十五章秋千落處恩怨深江湖百爭總無休15
秦川自蒙他大禮後便省知他已測明昨夜真情,聽到這時,更知無法再瞞,又對他那般目色大是感動,也不再矯情虛推,當下實言道:“李長老,自蒙你信重來入我秦家,我便暗中命人特意照料,卻聽稟說你總是堅執不肯讓人醫看侍藥,我測長老心意是再不肯受人半點幫助,那實是大不利己,是以苦忖再三,出此失禮冒犯之策。那‘千日醉’可實乃絕世異酒,我本以為長老飲上個半壇,也總得昏上個三五天,也不是必然一醒後就想得起運功,自也難發現體內有異;再待上個說不定的時日長老能自察到轉好了,也就可以為是自己休養的自然結果,更是不會疑到別處。這都是我小視了長老這當世豪俠的能力,自以為是之疏。”
李遨遊感色難抑道:“盟主此時還這樣說豈非要折殺我?我方才一覺察知有人已為我輸入內力助我療傷,隨即便省明了盟主昨夜專來請酒之故!你我皆知,一個人若想運用內功助人療傷,那他自己首先要具高深功力;而能有益於我此等內傷的,正得盟主這等頂級高手;而能令我此等內傷收益如此之快,即便是盟主這等頂級高手我忖也須損耗約莫三年的內力!曆來習武之人都對自己的功力重視無比,若非親人至友,還有哪個能對別人施此厚行?而盟主與我素昧平生,我因情勢所迫厚著這張老臉投入秦家後,又一直對盟主故意避遠,盟主竟肯為我自損如此,更於事前事後還費盡苦心的欲讓我不知施恩真情,這……這般深恩厚義,可讓我說什麼才好?”
秦川接連搖頭,將他讓到一邊椅中坐下,甚顯平色道:“李長老,你勿須對此事這般重意,我非虛言,我秦家內功自成一體,與別派大為不同,隨之助人療傷的方法門路也與別派通常流傳的那種不同,損耗不了你所想的那許多內力。”
李遨遊仍急切道:“那至少也得損耗你兩年的內力吧?這天下任一武功再分門別類,歸宗的根本卻是一致的。你秦家的內力助人療傷之法再與眾不同,也勢難相異許多去。”
秦川一笑不語,未置是否。李遨遊卻一見他神情便知已測中,又是一陣激感騰心,道:“秦盟主,受你這般高義厚德相待,我實在羞愧難當。”
秦川忙又相釋道:“李長老,你我可是武林同道,咱們江湖中人最愛講個義氣,曆來同道相幫都屬常事,況且此舉對我而言又無甚凶險妨害,根本談不上什麼高義厚德,又有何處可令你如此介懷言重的?我本早聞李長老豪行義名,神仰已久,隻因遠分南北而一向無緣見交;幸得你此番正來到我秦家,卻又因見你不願顯露身份,還是不便貿然相往。
其實就在昨天日間我盟幫大會中,有人專門提到你丐幫內訌之事,建議讓我關注措幫,但隨後眾意又顧慮幹預別派門戶內務紛爭乃江湖大忌,認為不當如此;我則也甚明此理,卻對聽聞到的丐幫此番自相殘害的內訌之況深懷憂心。而李長老你既就已在我家中,我對你這樣聲名早著的俠士的落難之情本就絕不能坐視旁觀,何況你還正是丐幫中人,更是對丐幫有重要意義的長老?我若能用一己不才之力有所幫措到長老你,也就等於幫到了丐幫。
要知丐幫此番內訌已是大傷自勢,令我同道中人備感痛惜,若再少了你這樣的俠士長老,那實可謂是極重損失;而長老可早痊愈一天,就可早一天有益於丐幫。是以我雖明知此次這樣自作主張的冒犯舉措,有拂長老本意,實是機心甚重、無禮之極,可思慮再三,再無好計,隻能冒招長老怪怨之險,在所不惜。”
李遨遊聽完這一番實懇之言,感意難盡,歎道:“盟主,你身為這武林至尊的大秦世家一代門主並當世一等顯赫豪傑,不惜屈尊對我這老叫花一再讓護下顧,竟肯如此用心良苦,先用一壇斷愁美酒將我哄醉,其後損耗兩年功力為我療傷,更是從始至終還不願讓我知情,實乃義薄雲天、俠德動地!老叫花一生氣傲任性,不願輕易服人,此番又突遭劇變,心態偏異得憤世激俗,雖早聞秦家高義,卻總不予顧認,但我並非當真是個糊塗人,若還會對盟主此舉生出什麼怪怨,那可真是連禽獸也不如啦!噯,想秦家如此威赫強勢,盟主你自己本身也是功高蓋世,無求於人,這番恩情我將來又能從何處還報?”
秦川見他實是大為感激愁慮,也實是有些難受其這般重情,直言道:“李長老,你乃身處我武林正道第一大幫中的豪俠,我秦川敬重你是一位響當當的好漢,你現下反複說這些感恩的話,有失你豪情本色,令我實不知再當如何相對。”
李遨遊頓時豪色一現道:“那好,大恩不言謝!盟主恩情就暫且先做記下了。”說著大現正色道:“秦盟主,所謂‘家醜不外揚’,本來我總是諱掩身份,也是不願讓外人由我測詢我丐幫內訌之事,但而今蒙盟主如此相待,我也要赤誠以對,將此番本幫內訌、我落難出避的諸般情況盡數告出。”
第十五章秋千落處恩怨深江湖百爭總無休16
秦川忙阻道:“李長老無須如此,我此番相助的情由先前已訴,並無別意再圖。長老身為丐幫首腦要人,竭力維護本幫聲譽,對外隱瞞本幫內爭乃常情至理,我秦川豈能連這點事理不明?難道會認為長老不說這個就非赤誠以對了麼?”
李遨遊道:“那我難道到了這會還能當盟主是另有他圖?而且本幫這事與盟主本就無半點幹係,盟主知道了對自身也無任何利處可言。再說,這種事情再瞞也是勢難全瞞住的,遲早都會泄出情來,即使我現在不說,盟主日後也定會有所聽聞。盟主先前一再推崇與我,而我其實又何嚐不是對盟主神仰已久?說實話,這一陣子以來老叫花心中當真是憋悶的好苦,若能與盟主這樣可肝膽相照的同道俠友傾腸一敘,實乃大得宣泄的快事,隻是不知盟主願費神耗時聽否?”
秦川忙道:“既是如此,李長老盡請講來,我當然願洗耳恭聽。”
李遨遊目露喜色的點了下頭,隨後現出些回思之色道:“本幫大禮舵長老蘇維亮,盟主以前想必也聽聞過他的名號。我和他自小便在丐幫一起,相伴學藝,長大成人;後受先幫主嘉賞大恩,又一起成為丐幫長老,協作處事,共對險難,端的是情同手足,義氣深重。唉,象我們這等關係,本應說相互熟解甚深,萬沒想到終究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本來我丐幫中人,過的大多是浪跡遊走的日子,也算如閑雲野鶴一般,誰知照樣堪不破‘名利’二字。
三年前,先幫主在北京本幫總舵中病重,將幫中大權交與我和蘇維亮代主,我是一門心思隻想不負幫主重托,管理好幫中事物,而蘇維亮卻有欲於幫主之位,曾以暗語探喻於我,我開始還未能領會,待得省明其意,當即便對他直言誡阻,叫他在此非常時期當重幫中公事大利,勿存這等私心,如果幫主當真病危不治,那由誰接任本幫大位他自會定度。我也是後來才想到,蘇維亮由此在那時便已對我心生怨隙。
未出兩月先幫主便自感大限在即,召我和另四位長老前去,說幫內不可一日無主,他通過多年知解和近段日子的慎重考慮,有意將幫主大位傳與衛誠。我聽了當時就大為讚同,因那衛誠雖正是我的親傳弟子,我卻可以毫無私袒偏心地說,這孩子身承衛家和我丐幫兩門武功,技藝超群,能力過人;品行也是勇正俠義,自入本幫,時行義舉,屢建功績,卓名早著,向得幫中兄弟敬服愛戴,威信甚高。這本是本幫人人有目共睹的情況,是以當日大忠、大廉舵張、紀兩位長老也很快皆表示了讚成。大孝舵馮長老則未明確表示同意,但也未反對,隻說若衛誠能通過本幫幫規定下的對曆代後任幫主的公開考核,理服幫眾,那自可順理成章的成為本幫新一任幫主。
我也是後來才細思過來,馮長老與蘇維亮私交甚深,他事前必已受過蘇維亮授意,本是要力助蘇維亮謀取幫主之位,但因事到跟前難抗幫主並我們三大長老眾意,又不好當麵直違了蘇維亮,才度出了這一番兩麵都不相違的合理之言。而蘇維亮當時也是迫於形勢,未出一語異意。
再後來的事盟主你就算未曾聽聞也必能想到,衛誠果不負眾望,以超群技能一路順利的通過了本幫諸般考核,成為我丐幫新一任幫主。先幫主去世後,他將我丐幫掌管的不失半點以往威德,三年來愈發倡行義風,力舉俠事,使本幫大業蒸蒸日上。
而越是如此,蘇維亮就越是積忿在心。因我這人生性粗豪,極少能顧到小節,又好喝酒,時常便會言語無忌,衝撞於人,尤其會得罪到些性格不合的人。蘇維亮便暗中挑拔說我如今仗著是幫主師父,就逐漸驕揚跋扈、目空一切,愈見有恃無恐的霸道欺人。他一向是個擅於為人說話的人,現在想想就是極會虛弄偽善,我不及他人緣好,因此有不少人都對他的挑拔深以為意,到幫主那兒去告我的狀。
我自得知蘇維亮暗中動的這些手腳,起初雖也是大生忿氣,萬沒想到他一朝竟會使出這樣的小人伎倆中傷於我,但終究顧重我倆畢竟是自小同門多年的好兄弟,實不願認真與他計較,為這等無稽的事生爭反目,是以一直強作不聞。可逐漸才察覺到他此行並不隻是針對我,而主要是意欲通過我打擊向幫主。
我那徒兒衛誠是個是非分明、心口合一的直耿漢子,雖在幫中威信盛著,卻不懂作為一名領首應知些的圓滑變通之術,在那些告狀的人麵前總是就事論事地直言幫向我說話。
這應本在蘇維亮預算之中,他便又暗布謠言,說衛誠身為一幫之主,初登大位時還知自重慎行,如今卻自認勢力已牢,便輕德專主;想我本就是幫中掌有要職的長老,又身為衛誠師父,自是衛誠最親信得力的大權維護者,衛誠便大失公心的處處偏坦於我,無視於幫規及眾意。若再長此以往下去,丐幫勢必成為我和衛誠這師徒二人的天下。
他本擅用適言,那些話又當然早經忖度,顯得大有公理,很具些煽動力。久而久之,先別說那些曾告過狀的人心懷不滿,就連一些同此無甚牽扯的人中也謠言四傳、惶測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