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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將軍府於皇城南側,是為柳府。
    自隨高皇帝南征北戰,打下這一片天下後,最初的柳大將軍請卸甲還鄉不成,便被封為世襲左將軍,在這朝廷一派風雨飄搖之中,屹立十幾代不倒。
    此次柳隨遠柳將軍北上征狄,曆時三年終是凱旋。柳貴妃尤為後宮之首,加上右相國離族一倒,柳氏於朝廷上下,一時風頭無兩。
    柳隨遠還朝數月,日日於兵部掛一閑職,多年於邊關,朝中諸臣關係難免疏遠。柳老將軍馳騁沙場好大本事,卻是一身的錚錚強骨,原來離相當權時便將那一派人得罪了幹淨,現日朝內表麵祥和,地下卻暗流湧動,柳隨遠隻願他安安生生莫再出些是非,這般就該燒香拜佛了。
    這一日柳隨遠入得書房,卻突然見了整整齊齊的幾案上放著一封信箋,首尾後折,麵上端端正正地寫著:柳左將軍親啟。
    當下覺得蹊蹺,便移步過去將其取來展開,竟是細細的雕花小篆,橫豎撇捺之間勾勾繞繞是江南味道。
    柳隨遠細讀不到三行,神色大變,那手指一抖,竟將信箋掉落地上。慌然回神,急急彎身拾起,慘白著臉色將其從頭到尾讀了三次,便愣在那裏。
    忽而聽得窗外一陣唏嗦,他卻驚得險些跳起,匆匆合了門,走到裏屋,從袖子裏抖出火折子點上支紅蠟,就要將手中的信箋給燒了,卻是一個火星子飛起來,燙到他手上,讓他猛地一縮,瞬然清醒過來了。
    再看一下手中的信箋,不禁還是背後絲絲發涼,想他柳隨遠自十二起隨父征戰邊疆,驚駭到如此地步,可曾有過幾回?
    [今聖蠻而多忌,無行,妄為,閉聖聽,弑重臣,不恤民意,舉以天下之重者見罕。聖七年而如此,尤可望天下於十七年歟?況相國一案,莫須有,實則老樹通天遮於華蓋。而觀柳將一府,百代相傳,邊內有知柳公而不知公孫者,其況左將軍之功名蓋聖乎?區區離氏蜉蝣五代尚且如此,實望左將軍駕轅莫覆前轍。
    晉留王雖處江南之地,尤效北重高祖之風,禦民以德,如京戶三年而再不見偷盜者,是乃君者行仁端正而上下效之,真治國之道也。
    今聖之德能,為王尚可,為帝則示強弩。若易以晉留,雖初動國本,實乃千秋萬代之功業。]
    柳隨遠站在那裏短短幾刻,心中早已千回百轉,誰承望清早入得書房,竟是見得一封勸叛的表書。字裏行間不見一絲忌諱,這般陳鋪直白,若換了其他文武官員,怕是嚇得要兩眼一翻背過去。
    偏就是那不二的直白,讓柳隨遠手裏捏著那張紙,好似有千斤重量,一時進退不得。
    快到正月了,天上總是絮絮地下著雪,不緊不慢,一筆一筆地將這個天地塗得慘淡一片。
    宮頂上明黃的琉璃都要看不見,總是被厚厚的雪壓著,一層一層地再積上去,鬆鬆蓬蓬。
    年關將致,後宮裏卻像是撞了鬼一般,不見一絲一毫的喜氣。就連往來的丫頭都勾著頭,匆匆地在雪地裏走著,連嬉笑都聞不得一聲。
    問起來的事情卻是清楚得很,住在規啼宮裏的那個娘娘,本來是懷了龍種了,後來不知撞了什麼,動了胎氣,沒保得住,就這麼沒了。
    本來這在宮裏也不算什麼大事,可是偏偏這才是後宮裏第一個有動靜的,便這麼不明不白地沒了,自然要查。
    於是太醫院裏殺了一批,換到藥房裏又殺了一批,還要在宮裏查。一時之間莫說做了些手腳的,就是沒做手腳的都暗暗心驚,人人自危。
    嫫郅一直擱在屋裏養著,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說。
    公孫鮮於知道外麵在說什麼,為個本來就沒的龍種宮裏鬧得人仰馬翻,嚴芷芮公裏私裏沒少給他白眼。
    那日在上書房本來好好的,後來一個太監摸進來,鬼鬼祟祟的湊到公孫鮮於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
    坐在一側過奏折的嚴芷芮挑眼一看,公孫鮮於麵色都不變,隻一揮手:“知道了。”
    那太監下去,兩人又像沒事人似的,麵前的奏折過了一摞又一摞,總算到了太陽都下去的時候,公孫鮮於將朱筆一扔,揉了揉額頭向後一靠:“芷芮阿,今個兒就到這吧,難得過個年,回去吃頓飯也好。”
    嚴芷芮眉心一跳:“謝皇上,微臣將這些奏折分出來了便走。”
    公孫鮮於歎口氣:“罷了罷了,今個兒宮裏設家宴,你也來湊一份子算了。一個人回去像個什麼腔調。”
    嚴芷芮這才站起身來一揖:“皇上錯愛,後宮家宴,微臣一個外人,萬萬去不得。”
    公孫鮮於伸伸手腳站起來:“你要是不來朕這兒,便滾回秦家去,朕要是兩個地方找不著人,你明天就揣著骨頭來上朝。”
    嚴芷芮低著頭一抿嘴角,眉心亂跳,麵上越發白起來。
    公孫鮮於走下來,用手拍了拍他的肩:“離嫫郅她弟弟也在你那裏,今天一起帶過來算了,過個年麼。”
    嚴芷芮不抬頭,唇都抿得白了,也不應聲。公孫鮮於看他這個樣子卻一陣暢快,嗬嗬笑著走出去,卻想這小子到底狠,都將近十年了,頭都沒回過一個。
    他走出裏屋,唐炳便迎上來:“皇上,這下就移架去蚩芙殿?各位娘娘都在那等著了。”
    公孫鮮於隨口問道:“離妃也過去了?”
    唐炳一愣,輕聲說道:“離貴人不好見風,嚴大人的意思是便在屋子裏捂著,兩個地方可離著遠了。”
    公孫鮮於這些天沒少往那裏跑,自然有數,也曉得她怕是連件厚些的大氈都沒有,想想當初紅極一時的相國女兒到這般地步,也有些唏噓,便吩咐了帶上東西,一行人就向著規啼宮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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