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隗洚濯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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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回了京之後,公孫鮮於好不容易費盡周折見到了離家三公子,卻是大失所望,揮揮手就又讓人帶下去了。
    看上去倒也是粉雕玉琢的,可是和自己當初在江南見的那個比起來,也就隻能算是塊圓潤石頭了。心中惦念不忘,又不好大張旗鼓地去查,一時好不煩悶。
    嚴芷芮當時一句話便戳中他的死穴:“皇上如此上心,不知尋到了是要給他一官半職,還是給個名頭收於後宮?”
    公孫鮮於好似被一棒打醒,就此悻悻作廢了。
    此時提起來,可是什麼意思?
    嚴芷芮還是低著頭,左眼角靠著極近的下方有一點微紅的痣,一瞬間竟亮得有些奪目,隻是他這樣低著頭,誰都見不到就是了。
    “皇上可知道娘娘今年貴庚?”
    公孫鮮於一皺眉頭,毫無印象,有想到昨天見著的人,隨口便謅道:“該是十七八了。”
    嚴芷芮眉角一跳:“皇上可記得,子醜年正月金蓮突開,紅雲兀現,讓人傳是盛世吉兆?”
    公孫鮮於對於鬼神一說向來是不相信的,也就胡亂點頭:“自然。”
    嚴芷芮微微一眯眼:“娘娘的生辰便是那時。”
    公孫鮮於微一算:“她今年便是十五?”又一頓,皺眉道,“你難不成要說五年前那人就是離嫫郅?”
    嚴芷芮不言。
    公孫鮮於想當日那精靈古怪的妙人,又想昨晚的女人,皺眉道:“絕不可能。”
    嚴芷芮一笑:“皇上說不是,那就不是了。”
    公孫鮮於這才心中煩亂,一時想若那小鬼竟是個女人,自然大好,一時又想他變成離嫫郅這般溫吞訥樣,倒反還不如便是個不知名的男子算了。
    嚴芷芮卻是就此打住,話頭一轉又回到了離相的案子上。公孫鮮於心境差得很,隻一句:“都拉出去斬了就是了。”便把嚴芷芮打發了。
    嚴芷芮得了聖旨恭恭敬敬地退出來,在門口挺直了身子站了一會,那一點淚痣鮮紅如血,竟稱得他雪白臉龐一時嬌豔不可方物。
    半時轉眼,看微有些灰蒙的天氣,暗自忱:終是秋起了。
    公孫鮮於當日想了甚多,卻還是算了,本來這麼多年也便漸漸忘記,若不是今日嚴芷芮提起來,當真他這人還能記得五年前的一麵之緣?
    於是平安過了兩日,便在早朝上定了離相國十幾條罪名,條條都是十惡不赦,卻也就念在他三朝元老的份上,開恩留一全屍。將那三子離汝嫣充了王爺伴讀,至於離嫫郅,公孫鮮於一皺眉,終還是朱筆一勾,一念之差便放了。
    草草地吃過晚膳,茶還沒過嘴,唐炳就捧了一案的翡翠綠牌過來,他們的萬歲爺自從開始查辦離家,除了在離嫫郅那裏一晚上,至今還沒泄過火呢。
    翻在最上麵整整齊齊的八排,從最得寵的貴妃到才人都有,公孫鮮於掃一眼,卻不見個離字,便一揮手讓他下去了。
    唐炳何等機靈的心思,一下便看出來,道:“皇上,要不奴才給您換一盤?”
    公孫鮮於不表態,唐炳退下去找那小娘娘的翡翠牌,卻突然想起來那人在宮中是什麼名號都沒有的,內務府自然就不曾給她做過翡翠牌,一時頭痛起來。突然靈光一閃,從抽屜裏的紫檀盒裏取出一支極華貴的金步搖,就放在案上,硬著頭皮端上去了。
    公孫鮮於看那頭都要藏到案板下麵去的唐炳,也就會意了,不動聲色地將那金步搖取下來,放在一邊,唐炳就躬著身退出去了。
    落子攥著冰涼的汗巾跪在床前,木著手緩緩拭著床上人的額頭。其實也隻是做做樣子而已,床上那人同死了般挺直躺在那裏,莫說出汗,連氣都出不了多少。
    前些天看著娘娘這樣,落子還心痛得喘不上氣,三天過來,外麵說了對離相的風聲越來越緊,不過多日便都要處死了,心裏也就慢慢冷下來。娘娘三天滴水未進,怕是魂都要飛到奈何橋上了。涼了心想想也好,不如到時候便隨了二公子去,也省得在這世上白白受苦被糟蹋。
    這時一個小丫鬟摸到門口,輕輕地說:“落子姐姐,唐公公來了。”
    落子伸了僵直的腿站起來,收了眼淚,便走過去,兩手輕輕一推開了廂房薄門,外麵果然是糖餅,微微挑著眉頭道:“皇上今兒翻了娘娘的牌子,快收拾著準備去侍寢。”
    落子居然也不動,微微向前一步見了燈火,唐炳才見了她雙目紅腫如桃,不由得一驚:“這是……”
    她微微顫聲道:“我家娘娘別說起來接駕,三天都未曾張眼了,公公倒是要如何?”
    唐炳大駭:“這如何了得!禦醫呢?禦醫可是如何說?”
    落子這才放著眼淚滔滔地滾下來,嗚咽道:“娘娘昏過去前說了,不準請,這副樣子若被外人見了,就真不如死了。”
    唐炳又驚又氣:“你就這般當奴才的,不曉得千般萬般,總比不上主子的身體要緊麼!不過一時的氣話,你家娘娘要真有個閃失,你便等著被皇上活剮了!”渾身都是汗,暗跺一下腳,衝旁邊的小丫鬟低喝:“翻著眼睛看什麼呢!還不快去請禦醫!”
    那丫鬟倒是伶俐,一勾頭領了命轉身就跑得不見了。
    落子眼淚淌個不停,唐炳也知道她就是個沒甚主心骨的主,也隻好暗歎口氣,同她一道進了屋內,再看那床上直板不動的人,才知道不妙了,等將了半天卻還不見禦醫來,急得簡直要團團轉。
    卻說那公孫鮮於居然也等不住了,索性就找了個提燈籠的小太監,直接移駕過來。走到一半看見兩個身形頗為鬼祟的人,一個宮女急急地趕在前麵,後麵半跟著個不情不願的,一時也隻看著穿了官服,倒不像是個太監。
    那宮女心中恨極,又不好大催,見身後人一幅不上心的樣子,切切道:“梁大人,再不快些我家娘娘可等不及了。”
    梁昕年逾不惑,在宮中滾爬了那些年,什麼風浪沒見過,漫不經心道:“老朽年邁,還要姑娘體諒才是。”
    宮女思忱一回,終於咬牙道:“唐公公可還在娘娘屋裏等著呢,這下子要是誤了事情,要請梁大人替奴婢擔待一回才是。”
    那梁昕才會過神來,驚問:“可是唐炳唐公公?”
    宮女知他心思,冷笑道:“可不是,半夜三更突然就來了。”
    梁昕頓時出了一身汗,趕緊加快了腳下,卻聽的前麵哪個太監一聲喝:“何人在此鬼祟!”驚得腳下一趔蹶。兩人微一抬頭,便見著一點明黃褂子,瞬時跪撲在地,口中喚些萬歲之類的話。
    公孫鮮於方才聽了他們的話,心中倒也知道,不想那人竟是生了什麼病麼?又想朝上說的懷胎的事情,三言兩語把那太醫打發了,就讓那宮女前去請嚴芷芮。
    再說他晃到規啼宮裏的時候,正好碰見了唐炳在門口張望。唐炳一見他,竟然腳下一軟跪地上去:“皇上……”
    公孫鮮於看都不看他,提腳踹門就進去,一下看見挺直躺在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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