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沁篇:緣錯 緣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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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已升至樹頭,亥時的更鼓聲傳來時,海蘭珠悚然驚醒,她抬頭望向著屋內唯一的燈火處,驀地看到那雙黑沉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穿過燭光盯著自己。
“醒了?”皇太極的聲音還帶著沙啞的沉悶,聽在這靜謐的夜,更顯空曠。
“四貝勒……”海蘭珠因他的聲音顫了下。
皇太極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
她沒有看清他的表情,便已被緊緊擁入懷抱。他的唇隨即印下,這樣的急迫,仿佛要吞噬她。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那麼我便坦白告訴你,蘭兒,我要你當我愛新覺羅。皇太極的女人!”
“爺……”她來不及說更多,他已經捏住了她尖尖的下頷。
“無論那個男人是誰,都不重要。”皇太極咬牙,“你是我的!”
海蘭珠知道他口中的男人正是被誤會的莽布泰,他被盛怒的皇太極砍下一臂,拖下去後也不知道生死。她內心被巨大的內疚感與恐懼所籠罩,純良的本性在他的霸權下是如此的脆弱。
“爺喜歡海蘭?”她靜靜地看著他。
皇太極簡直為她這眼神著迷,她是那麼的靜柔,似水般環繞了他的靈魂,緊緊纏繞著他,仿佛要溺斃其中。
“可是,海蘭配不上貝勒爺。”她深吸口氣,抑製住這來自靈魂的顫抖。“海蘭——已經嫁過人了。”
皇太極放在膝上的十指一隻隻捏緊,直到泛白,再泛青。
“那又如何?”他緩緩扯出笑。“父汗現在最寵愛的阿巴亥大妃當年也是先嫁了烏拉的貝勒,但不還是最後隨了父汗?咱們滿人,從不講究這些個。”
海蘭珠似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說,看著他隱忍的樣子,淚水滾滾垂落。
她知道他是故意說這些好讓她心裏舒坦些的,他是大金尊貴的四貝勒,怎麼會不在意?就算他真的不在意,他身邊的人又豈會善罷甘休?!
“蘭兒——”他痛心她的淚水。“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海蘭珠聽到他如此深情的低喚,早已無法自禁,淚水更是洶湧。
“我錯了,我錯了——”她悲戚地喊著。
她不該遇到他,不該隱瞞真相,不該害了莽布泰!她最千不該萬不該的是——她不該動情!
在殘酷的現實下,為何要讓她明白自己是喜歡他的?她的愛如此絕望,如此的痛苦!仿佛要被撕裂般肆虐她的靈魂!
她令他心碎,他又何嚐不傷她的心?
為何我們相遇的如此晚,為何我已錯嫁他人?
“蘭兒,蘭兒——”皇太極怎會知她傷心絕望的真正理由?“不要哭了,我會對你好,也會對你的族人好!那個男人會離開你,絕不會有人說你閑語惹你傷心,我要你一輩子在我的身邊!”
海蘭珠早已哽咽地說不出話,他拭去她的淚,卻又再流出。
他不知道為何她會有如此多的淚水,讓他這樣的憐她愛她,難以自拔!
“蘭兒,我要疼你一輩子,讓你再不流淚!”他傾盡所有的柔情吻上她,在他寬廣充滿雄心壯誌的內心,她是第一個走入的女子,她是那樣美,那樣柔情似水,那樣的惹他憐惜!
皇太極低喘一聲,將臉沒入她柔軟的胸部。她的身上有著好聞的花香,不似其他蒙古女子的強壯健美,她柔弱可愛,令人心動。
“蘭兒,我要你。”
海蘭珠緊緊壓住旗裝的扣口,她不知道何時換了這身衣服,纖細如柳的腰枝在沒有束帶的阻擋下更顯嬌嫩,看在皇太極的眼中自是風情萬種。
他的吻一再印上她的肌膚,她看著他激情的眸,卻緩緩冷靜了下來。
她想起了丈夫葛爾泰,好似突然一盆冷水迎頭澆下,震得她腦子嘩啦做響!
“不!貝勒爺,不成的!”卻推不開皇太極,急出了眼淚。
“蘭兒,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不!求您!”她痛喊出聲,終於換來他的對視。
“你不樂意?為什麼?”他的聲音冷下。
海蘭珠縮著身,緊咬著牙,直到仿佛整個喉嚨都有血的腥味,她才一字一句吐道:
“因為,我不愛您。”
皇太極感覺自己的身子正一點點僵硬,然後變得不再有知覺。
他瞪著身下心愛女子,明明剛才還是暖玉溫香,如今卻如此的令他難過,緩緩吐道:“你說什麼?”
見她不再言語,隻是流淚。他感覺自己竟像個毛頭小子般快要抓狂了!
皇太極一把拎起那瘦弱的胳膊,在她吃疼低呼的同時不由得心中抽搐下。
“把你剛才的話再仔細地說一遍!”他強迫她的眼與自己同視。
那漆黑的眸仿佛能夠看穿她的靈魂,海蘭珠別開首,卻又被正回。
“你愛誰?你的丈夫——今天下午那個被我砍下臂膀的男人?恩?”
“我說過會待你好,你以為我堂堂大金國的四貝勒的話是開玩笑的嗎?你以為我這輩子還會對別的女人說這句話嗎?你以為——你說不愛我,我就會相信?”最後一句,他幾乎嘶啞地低吼出聲。
“那爺要怎樣才相信?”他激動的情緒傳染了她,她不知何時已不再流淚,隻是怔怔地看著他。
她突然的勇敢到是他不曾料到的。
“海蘭,不是屬於爺的女人,您的錯愛海蘭受不起。”她掙脫他的懷抱,跪在地上。“求爺放過海蘭,如果爺非要了海蘭,已是人婦的海蘭也沒有顏麵再活下去,不如就此了卻罷了。”事到如今,連她也不敢相信自己會如此勇敢。
“你是在威脅我?”皇太極眯起眸,“你不怕我先殺了你的丈夫?”
“貝勒爺是大英雄,不會為了海蘭區區一女子損傷自己名譽的。”
“如果我會呢!”
“那麼海蘭…就隻有殉葬。”她從來都是認命的女人,這樣的屈服是再熟悉不過的。
即使她真正的想法如何,又有誰人會在意呢?
“好、好…你很好。”皇太極仿佛被氣急,咬牙半天。“你不過是一女子,真以為我四貝勒非你不可了嗎?”
這明明是句氣話,聽在兩人心裏又是一番折磨。
“來人!”皇太極低喝一聲。立刻有奴才走入,想是在門外侯了多時,從他的表情也不難知道他究竟聽到多少。
“奴才聽候貝勒爺吩咐。”
“去,給我把鄂碩給我叫過來。”
不出一刻,果然看到那奴才把鄂碩將軍帶到。
鄂碩剛進來,便聽皇太極吩咐道:“帶蘭兒——給我把這個女人壓下去,看好了。”又添了一句,“——不得怠慢!”
一會兒又是壓走看好,一會兒又是不得怠慢。這到底要怎麼處理才好?
站在門口的奴才還在納悶,就見鄂碩將軍帶垂首的女子走出。
他好奇地瞅了眼那女子低垂的臉,一陣微風悄悄吹過,卻沒有好心地帶走她的愁雲慘淡。
她精致的風情仿佛是可憐被秋風壓住的垂柳,那樣楚楚動人,弱質纖纖難以不令人心動。
他看過不少四貝勒的福晉,卻沒一個會有這種氣質。
大概隻有這樣的美女,才是大英雄們的“英雄塚”。
鄂碩做的第一件事是給海蘭珠找了件新衣服。然後又吩咐些沐浴的準備。
他一個久戰沙場的漢子,如今卻被派來婆婆媽媽做這些。可見四貝勒對這女子有多用心。
鄂碩想著,卻回頭看到海蘭珠那雙仍掛著淚水的漂亮雙眸正看著自己。
他的心被狠狠紮了下。
突然,他定定地瞪著海蘭珠的臉,似驚訝又似不信。
直到有奴才來告知熱水備妥,鄂碩才趁機移開目光。
“請。”他掀開門簾,卻沒有回應。
海蘭珠細聲道:“將軍能否告訴我,莽——我丈夫如今怎樣了?”
鄂碩隻是將海蘭珠安置坐下,又不緊不慢地倒了杯奶茶才道:
“不過是個奴才,怎麼可以被說成是丈夫?莫不是要折煞他?”
海蘭珠猛地抬頭。
“蘭格格——或許我該叫你蘭福晉?”
海蘭珠從驚訝中回過神。“是莽布泰說出來的?”
“那個奴才原來叫莽布泰。”鄂碩又笑。“他到是條漢子,被貝勒爺砍了一臂也不肯出賣主子。在地牢中咬著牙,就是沒吭一聲。”
海蘭珠聽到這裏已經懊悔地咬緊了牙:“是我害的——都怪我。”淚水又要不爭氣地湧出,卻看到那鄂碩正盯著自己,於是硬咬牙忍住。
“那麼,將軍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鄂碩這回到沒有賣關子。“格格四年前出嫁察哈爾,四貝勒福晉的結婚賀禮就是在下派送到科爾沁的。”
“所以你見過我?”
“像蘭格格這樣美麗的新娘子,見過的人怕是想忘也不忘了。”昨天城外時以為是自己眼花,而且礙著貝勒爺在,也無從仔細打量。
“那麼,請放海蘭珠走吧。”
鄂碩沒料到她會說得如此直白,海蘭珠看著他微訝的模樣,繼續道:
“將軍如此坦白,料也是明白此刻最該做的是什麼。”她緊緊攥著指,第一次這樣與男人談判。“海蘭珠是萬萬不可能跟了四貝勒爺的,我如今是察哈爾的貝勒福晉,明白我丈夫的為人,他的高傲絕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而且,海蘭珠不過一介女子,又怎可以引起兩族的矛盾?想必,將軍也不想四貝勒聲名受損。”
鄂碩怔怔看著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可以說出男人們的話。
原來她不隻美麗,還有如此清靈的蘭心惠質。
“實不相瞞,四貝勒的性格我了解,怕是——不容易善了。”
“那更是不可以讓爺知道。”海蘭珠心中淒苦,“就讓爺以為海蘭是個普通蒙古女人……一個無緣的女子好了。”
“那麼…為何又要相遇?”
海蘭珠一愣。
“是啊…”
明知道是錯,又偏偏為何遇到?
“將軍。”許久,她聽到自己聲音,那樣的清冷。“就讓海蘭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