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宮 64 春半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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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雲舒卷,溫風把零星斷雨吹散,馨香四起,天光大開。
又是一年春又歸,此時二月仲春,正值草木萌青,芳菲盛開,綠枝紅葩的時節,百花或含苞、或吐綻或盛開,深綠淺翠平添一重生色,粉麵笑靨撲人。
二月伊始,初一便是中和節,各地百姓以青囊盛百穀瓜果種,互相贈送,稱為獻生子。朝廷百官進農書,表示務本,獻釀宜春酒,以祭勾芒神,祈求豐年。
中和節剛過,便是花朝節,仲春二日為小花朝節,月半十五日,春序正中,百花競放,為大花朝節。
春到花朝染碧叢,枝梢剪彩嫋東風。蒸霞五色飛晴塢,畫閣開尊助賞紅。
今天是二月十五,大花朝節,皇宮裏花樹枝梢上張掛著“花神燈”,與紅花綠枝相映成趣,宮女們剪了五色彩紙粘在花枝上,稱為“賞紅”。在花朝日,按習俗女子要剪彩為花,插在鬢髻上,以為應節。後宮妃嬪們自然不用自己動手,都戴上了形象栩栩的花飾,鑲珠嵌寶,在燈彩下千姿百色,動靜顰笑間,搖曳閃光,嫣然動人,顯得十分奪目。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萬紫千紅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
花朝日,慶賀花神誕辰,後宮佳麗漫步禦花園,遊玩賞花、撲蝶懸彩。花枝上掛滿了祝誕百花生辰的詩箋,“和氣兼春,不獨花枝上”,“春風著露春海棠”,“花綻新紅葉凝碧”,“甘棠翠蔭,依舊春暉”,“幽蘭啼露”,“猶有花上月,清影徘徊”,“百般紅紫鬥芳菲”……
皇後在禦花園中主持“賀花宮宴”,宮女們采集百花,製作成糕點佳肴,祭祀花神。聖宮派弟子送來一盞蓮花燈,懸彩掛了一文《孔雀經》。皇後率後宮妃嬪拜收,懸掛在一株百年木棉樹上,傳說花神時常會經過木棉樹來到人間。聖宮弟子端立樹前誦讀了《孔雀經》,後宮佳麗把各自準備的“花神燈”放入水中。
禦花園中一帶清流,蜿蜒勢如遊龍,兩邊玉石欄杆曲折,在臨水石壁上開了各式各樣的什景漏窗,晚間點上燈火,倒映水麵,波光雲影流動輝映。此時,中天一輪皓月,掛在碧色穹幕上,清輝流蕩,泠泠水麵上漂浮各式“花神燈”,水波中顯現出窈窕花姿身影,又增一番美景。
皇侯雲皓興衝衝拉著皇侯雲熙來到沉玉橋,皇侯雲婀、皇侯雲娜兩姐妹正等著他們,她們手裏各拿著一盞鳳仙花燈和迎春花燈。
“雲熙,你的花神燈呢?”皇侯雲婀見皇侯雲熙兩手空空,奇怪地問道。
“我的花神燈給皇侯雲祺了,他的不小心碰壞了。”十四皇子皇侯雲祺,比他大一歲半,是珍妃所生。
“那個愛哭鬼?”皇侯雲娜皺皺眉。
皇侯雲熙不在意地笑笑:“算了,是雲皓太著急了,才碰壞了他的燈,我不要緊,看你們放花神燈還是一樣的。”這種應景式的放花燈,其實他並不感興趣。
不知道是否因為是早產兒的緣故,皇侯雲祺不光體質,連性子都很柔弱,一遇到什麼事情就愛哭,經常受到兄弟姐妹的嘲笑,也很少有人願意同他玩。
“什麼嘛,是他自己蹲在角落裏,我怎麼看得到,還害我差點兒跌了一跤。不就是碰壞了一個花瓣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一見他哭的模樣,我就煩。他怎麼比我還愛哭?”皇侯雲皓神情很是不耐,厭煩地撇了撇嘴。
皇侯雲婀“噗嗤”笑出了聲:“原來你也會哭呀!”
“我才沒有!”皇侯雲皓“唰”紅了臉,搖頭竭力否認。
他們三個一邊放著花神燈,一邊嬉笑打鬧著,突然一個身影急衝衝得從沉玉橋上跑過來。
“雲皓,我找了你好久,快跟我來。”皇侯雲雙拉起皇侯雲皓就跑,隻見她兩眼放光,一臉興奮,嬌巧的臉染上了兩朵紅暈。
“哎,皇姐,你慢點兒。”皇侯雲皓腳下踉蹌,一把扯住了皇侯雲熙的衣服,也不放手,就這麼也拉上他跑了。
“我們得快點兒,要不……”皇侯雲雙滿臉的歡喜雀躍,回頭意外看到皇侯雲熙,愣了一下,厭惡地說道,“你怎麼跟來了?”
“雲熙和我們一起。”皇侯雲皓緊緊抓著皇侯雲熙不放。
皇侯雲熙微微苦笑了一下,自己也不願意的,被小鬼纏上了。
“哼,就算你跟著也沒用,父皇不會答應讓你去的。”皇侯雲雙不再理他。
皇侯雲熙莫名其妙跟著跑了一段路,來到了禦花園的西北隅,此處花木扶蘇,錦繡繽紛,環境清靜幽雅,一座二層小閣樓掩映在綠蔭中。
“皇姐,我們到這裏來做什麼?”皇侯雲皓歪著腦袋,不解地問道。
“噓……”皇侯雲雙停下腳步,小心看了看四周,沒有發現其他的人,她放下心來。
此處偏僻,靠近宮牆,出了禦花園的內宮門——宣光門,就是通往外廷的正北門宇華門,隻是宇華門通常關閉,沒有禦賜的通行腰牌任何人都不得隨意出入,宇華門外就是寬闊的皇宮外庭院,再外麵就是高大的皇宮城牆門樓——北門太武門。
皇侯雲熙抬頭看了一眼小樓題額:“粹芳樓”,這裏除了景致優美,環境清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皇侯雲雙帶著他們輕手輕腳靠近小樓,還沒挨近門,就聽到一個沉靜威嚴的聲音從裏麵傳來:“既然來了,幹什麼鬼鬼祟祟的,還不進來。”
皇侯雲熙一愣,呆住了,怎麼會是皇帝,他怎麼在這裏!
偷偷摸摸被發現了,皇侯雲雙也不緊張害怕,反而露出笑臉推開了門。
“父皇……”她花蝶般的撲進一個玄色衣袍的身影裏。
看到裏麵的人,皇侯雲熙微微一怔,果真是皇帝,還有內侍都太監哈德全,隻是,皇帝身上的衣服雖然華貴,卻是宮外的普通式樣,頭上的皇冠也不見了,換成了翡翠玉飾。而哈德全的軟黃級四品內侍宮服,也換成了一身富貴人家的平常總管裝束。
“父皇,我也想出宮,您帶我去嘛。”皇侯雲雙扯著皇帝的衣袖撒嬌道。
“你怎麼知道的?”皇侯明徹並不意外,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還不是雲瑞和雲晅,他們老在我麵前炫耀跟您出宮遊玩過,我也想和父皇一起出宮去,就偷偷地跟在您的身後,看到您吩咐哈公公準備東西,”皇侯雲雙兩眼乞求,滿含期待的望著皇帝,“父皇,我也要去,您答應我吧。”
“你們兩個也想跟著出宮?”皇侯明徹看向皇侯雲熙和皇侯雲皓。
出宮,皇侯雲熙的心裏突然升起一股麻蘇的騷動,可以離開這裏,到外麵去,去宮外看看,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喜,讓他久久沉閉的心一陣顫栗,心跳突然加快,無法抑製,他伸手撫上胸口,極力克製地微微喘息。
“出宮?哈哈,我也要去,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出宮了!”皇侯雲皓心花怒放,一蹦跳了起來,抓著皇侯雲熙的手興奮地叫道,“雲熙,聽說宮外有好多人哦,有好多好吃的,還有好多好玩的吔,每次聽皇表哥講起外麵的事,我就好想去看看。”
“宮外不比在宮裏,出了宮不準隨便亂跑。”皇侯明徹正顏囑咐道。
“知道了,父皇。”皇侯雲雙和皇侯雲皓兩顆小腦袋,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
“讓哈德全帶你們去換衣服吧。”皇侯明徹大手一揮。
三人換上大小合宜的衣服,皇侯雲熙有些疑惑,難道皇帝早就準備著這些衣物?
一行五人,皇帝、皇侯雲熙、皇侯雲雙、皇侯雲皓還有哈德全,悄無人知的從禦花園出了宣光門,再經過宇華門出了內廷。宇華門外已經停候著一輛蜜褐色金絲寒翠馬車,乍眼一看是富貴平常,其實馬車是由宮廷用材的黑心木蓮製成,材質金黃色,久而轉濃成蜜褐色,因外表近似柚木,又被稱為“金絲柚”,隻是一般人是看不出其中的不同的。
上了馬車,裏麵物什雖然精簡,卻一應俱全,貂鼠皮褥上靠著銀紅暗花掐絲引枕,金絲柚描金小幾上,海棠花式填漆盒裏放著瓜果蜜餞,旁邊還有一個象牙雕花鏤空香爐,嫋嫋彌散著淡淡的百合草香。
馬車輕盈平穩直接駛出了太武門,車廂裏一片歡騰,皇侯雲雙和皇侯雲皓兩姐弟異常興奮,嘰嘰喳喳笑鬧不停。
皇侯雲熙心裏忽然一陣恍惚,這就出了皇宮?原來自己一直渴望的自由,哪怕隻是片刻的喘息,現在卻感覺少了什麼,此刻是如此的清晰,心底那莫名的空蕩茫然到底是什麼?難道自己留戀那金碧輝煌的宮殿,貪戀那養尊處優、富貴榮華的生活?不,不是的,那些自己都不在乎。但是自己內心深處有一個空缺,那缺口隨著時間的累積愈加的清晰,自己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它讓自己感到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讓自己在迷茫時感到不安,自己知道那東西對自己很重要,可是自己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雲熙,快來,下車了。”皇侯雲皓拉扯他的衣袖,皇侯雲熙猛然驚醒,趕忙收拾心情,揚起笑容跟著下了馬車。
他沒有留意到身後一道注視的目光,流露探究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