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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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客室裏隻有一個簡陋的桌子,房間整修過,似乎在以後要派某種用場。
我一直以為像鬥這樣的人,就像小綠說的,善良正派,在性事上是單調而機械的,這次卻如此瘋狂,窗簾都沒來得及拉上,就在堅硬的大理石桌上翻雲覆雨,變換各種姿勢,而一切都自然而然地發生,完全按照我們的心意,沒有半點勉強半點不舒服。
事後,有點疲憊地靠在一起。我玩弄著他的下巴,看著他晶亮的眼睛,惡作劇地捏住他挺秀的鼻子。
“別鬧。”他拍開我的手,帶著鼻音的聲音很有趣,語氣在我聽來竟有那麼點嬌嗔。
我再捏,他再拍開,我繼續捏,他繼續拍開,我再捏……如此往複,兩人最後相視而笑起來,摒著氣,笑得很辛苦。
“這麼久,有沒有想我?”我不屈不撓地褻玩著他的臉蛋,皮膚是如此的光滑,我的手指隻是輕快地劃過,順著他菱形的臉頰線條,指尖的觸感有著絲絲的悸動,又是平靜又是興奮。
“想。”
“你好像一直都忘了跟我說一句話。”
“什麼?”
“別裝傻了。我不是娘們,也不要什麼海誓山盟,但是,好歹,也要個前提吧。”
“前提?我之前要講,你說你都知道了。”他伸手把我的頭攏向他的胸口,歎了一口氣。
“春,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我後來是真的想著你,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同性戀。我隻是確定,原來,看到你痛苦,看著你在我麵前哭泣,我也會那麼難受。我本意是打算和你維持那樣的關係,你以前不是也說過要是我厭煩了可以找你玩玩嗎?可我對小綠不是厭煩。我一直被動地接受著她的愛她的照顧,直到後來一切慢慢變質。我發現,我對她的是寬容,而不是愛。她主動獻身於我,我覺得是愧疚和責任,我從來都沒有捫心自問過,我究竟愛過她沒有,那到底是不是愛情。我回來後,想了很多,你,你和我的往事,我和你發生關係時的那些心情,你的眼淚,你的那些話。其實,我也要跟你坦白。”
他嘎然而止,我撐起身體,俯視著他美麗而深情的輪廓。
“坦白什麼?”
“那天在計程車上,我知道……你吻了我。”
我愣了半回,覺得好像哪裏有問題。
“你那個時候就知道我對你有意思了,對嗎?”
“我不知道。但我心裏有點亂。春,當時,我除了繼續裝酒醉別無它法。我一直都記著這件事情。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仍舊和你保持以前那樣親密的關係。我很害怕失去你,但又……又不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地麵對你。後來在學校的聯誼會會上遇見了小綠,她對我窮追不舍,有天晚上她約我出去唱歌,她對我說了很多,哭著鬧著讓我陪她喝酒。我不知怎麼的,想起了你,我有點恨你,恨你對我做了那事若無所事地拍拍屁股走人,恨你讓我對你的感覺不再隨意,恨你沒有任何解釋。那晚我們喝了很多,發生了那事,我覺得歉意,她一直說沒關係,隻要我對她不反感,可以試著做男女朋友。春,你說你暗戀了我這麼久,可這四年對我來講,也是一種折磨。”
我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有點哭笑不得。
“你啊,真是傻瓜。”
“你才是傻瓜。”
他寵溺地抓了抓我後腦勺的頭發。
“今天在聽我們說誓言的時候有沒有難受?”
“我難受有用嗎?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你們肉麻。”
我垂下眼瞼,盯著衣服扣子。
“嗬嗬……”
“你笑什麼?”
“嗬嗬……”
“有這麼好笑嗎?我吃醋,你樂開了吧,哼!”
他停止了嬉笑,正色道:“春,小綠她的父親曾經當麵威脅過我,如果不跟小綠結婚,他就讓我們家在N城混不下去。我覺得可笑。後來,他說他會請私家偵探查出我在外麵的女人,我有點顧慮。你可能不了解,小綠的父親是背景複雜的商人,他有今天的局勢,其實是很多人的功勞,他隻要皺一下眉頭,第二天惹他不開心的人就橫屍街頭,沒有人敢管,連警察都會小心翼翼地結案不敢聲張。所以,我父母在這件事上也多少謹慎起來,不敢怠慢小綠的父母,至於結婚,我沒有選擇。春,小綠已經不正常了,我對她是有愧疚的,再加上他父親的威脅,我希望你能諒解我。”
“……”我盯天花板,時間一久就有點眼酸,喉嚨裏悶悶的癢癢的,似乎說不出話來。
“你技術不錯,比上次好。要不我們再來一次?”
“你有聽我剛才的話嗎?”他微微不悅地皺起眉頭。
“有啊。我現在說,我們要不要再來一次?偷情風險很大,一定要撈回本。”
“春……不要那麼計較好嗎?我們可以過得很幸福。”
我搖著頭,難看地笑起來,掙脫了他的懷抱,覺得冷得不可思議。
整頓好自己的衣服,站起身。
“春……”
背後的聲音充滿了哀求和勸慰。
一聲比一聲諷刺和難聽。
路過走廊,從樓下傳來了美妙的舞曲,混雜著人們細密的談笑聲。
拐角處是巨幅的油畫。
美滿的雋永,親密的相畏,淡淡的橘黃的背景,很有家和愛的感覺。
兩個貴婦正靠在雕花欄杆上對油畫評頭論足。
“我結婚那會還不興這種呢。你看看,多浪漫多有感覺啊。新娘肯定很開心,這可是新郎幾個月來拜師現學的。我老公要是也給我來這招,我肯定不離了,就衝著當時的那個心意那個執著,我也認了。”
“是呀,人嘛,都是這樣的,愛情愛情,哪有什麼愛情啊,我和現在這任生活了幾個月,還不是照樣天天吵架,天天摔酒杯,都一個樣。有的時候,新鞋還沒有舊鞋合式呢。生活就是圖個習慣,時間一久,習慣成自然了,也就這麼過了。”
“嘖嘖嘖,看看,這是誰說的話呀。真不相信你也會冒這種想法。不過,有點是被你說對了,我想念我老公了,當初我再怎麼不喜歡他,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我倒也覺得沒什麼了。現在我身邊的那個,沒意思了,我也就是念著當時被他忽視的醋勁,真正追到手了,在一起,也不見得比和老公呆在一起舒服。”
我匆匆地走過,引起了她們的注意,刻意低下頭,目不斜視地加快步伐。
是啊,在生活麵前,愛情太渺茫了。
父親再怎麼不喜歡我媽媽,他也隻是嚴厲而冷淡。他畢竟是沒有真正放棄那個家。
生活到後來,也隻有慣性了。他除了在下雪天偶爾憑吊一下逝去的情感,在無人的時候拿出那塊裂成兩半的玉石想想過往,什麼都做不了。他和那人的愛情也終究不可避免地凋謝了,隻剩下支離破碎的記憶。而記憶能作什麼用呢?隻是灰塵罷了,美麗的不忍心擦去的灰塵。
我和鬥之間,毫無疑問,在不久的將來,也會隻剩下相似的灰燼,無跡可尋的灰燼。他甚至都不會記得它曾美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