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海】 第一章 蓮開天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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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夜
觸摸不到憂傷
在光明無法到達的地方。
豐腴著心事
不入夢不靠岸地
與枕邊月
泊在前世今生……
※※※
皇宮的早晨,亮的不比外麵晚,但皇宮裏的人大多起的比外麵早。天剛擦亮的時候,還在睡覺的一定是有福氣的主子。即使沒有福氣成為主子,但每天都能在大家麵前出現,一定要很有運氣才行。
小喜子運氣一向不錯,至少自入宮始就一直服侍現在的皇帝,粗算起來已經二十年了。所以,他成為總管太監一點也不奇怪。本來以他現在的身份,不必任何事都親力親為,自有小太監可供驅使。但他總是認為與皇帝有關的,絕不是小事。這是他運氣能一直好下去的秘訣。
忙了半天,一切收拾妥當,小喜子終於鬆了口氣。循例他還要到留月軒看看。雖然這位聖女,皇上十分不喜,但也不是他可以怠慢的。
快入夏了,晨風吹在臉上微微回暖。在淺淺若無的霧氣烘托下,留月軒靜得無比空靈。除了小喜子細細的呼吸聲,隻有漸次明晰的陽光不斷深入。連棲在枝上的小鳥,都攏著翅膀不肯衝破雲層,讓太陽醒得更徹底。
小喜子滿意地看著留月軒的一切,邁步要走。忽然一縷幽淡、綿軟的香氣,飄忽而至。有那麼一霎,小喜子以為是來自牆那邊的藤花又開了。隨著鼻翼不由自主的翕動,很快發現這香氣悠遠、細致,沁脾而忘俗,絕非其它香氣可比。
陽光適時解除雲層的束縛,閃亮登場。一朵蓮花來不及遮掩,彈指間釋放全部的美麗。明淨無垢,靜雅出塵,慵懶中帶著些許嬌_媚。每顆露珠流動間,都是一抹驚豔。仿佛閨中女子,含羞露赧,遲疑著綻放笑臉。
小喜子看得呆了,這池裏的古蓮從沒開過,至少在他進宮後的二十年從未開過。天光大亮,有道身影自牆那邊緩緩移近,他絲毫沒有察覺。
“在看什麼?如此入神??”聲音不大,偏偏有著很難讓人忽視的威嚴。“小喜子?!”
那聲音小喜子再熟悉不過了,已經聽了二十年。足以讓他從震驚直接過渡到驚嚇,因驚嚇而迅速跪倒在地,身體微微抖動不停。
“皇上?”小喜子嘴唇輕顫,小心翼翼地抬頭說道。“剛才,留月軒池裏的千年古蓮開了一朵。奴才見少識淺,有些不知所措一時愣在這裏。本想等皇上醒後再稟告,沒想到您今天怎麼醒得這麼早,是不是值夜的小太監擾了您的聖駕?待奴才一會去教訓他們。”一個在宮裏生存二十年的人,沒點機靈勁,怎麼行?小喜子悄悄地轉移著話題。
“不必了,你起來吧。”皇帝的語氣甚冷,但臉上卻沒有不悅之色。小喜子偷偷觀察著主子的神情,心裏不得不承認聖意是天下最難揣摩的。因為晨起的這張臉上的表情,很少有差別。
皇帝沒理會小喜子,負手站在那裏,不錯眼珠地看那株橫空出世的蓮花。這花開得真是時候,雖然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卻讓他感到欣喜。他像是打定了什麼主意,濃濃密密的睫毛下,一抹很難被人察覺的笑意自眼底擴散。
“小喜子,剛才你說這些千年古蓮,本已枯死。但幸獲聖女賜福,不但起死回生,而且一夜之間滿池古蓮盛放。是嗎?”皇帝說完,不著痕跡地瞥了小喜子一眼。
小喜子張大了嘴,半天發不出聲音。是他聽錯了嗎?還是他看錯了?明明隻開了一朵啊?
“把嘴合上,不然就讓它永遠張著好了。”皇帝眼睛微眯,聲音異常柔和。
小喜子瞬間找回了自己。“是……是奴才太高興了,一時失儀請皇上開恩。”皇帝冷哼一聲,算是回答。
“如果有人問起,留月軒的水池裏為什麼隻剩一朵蓮花,你怎麼回答。”皇帝再問。這問題,真的有人敢問嗎?小喜子抓著頭皮,希望大腦快點運轉,賜給他智慧。
“是……聖女的意思。隻留一朵,是代表月神留給世人的神諭。非有大智慧之人,不可知也。”小喜子不敢看皇帝此刻的神情,頭垂得極低。令他意外的是,皇帝沒有出言斥責,反而輕聲在笑。
“蓮開吉慶,國之祥瑞。想必聖女隻留一朵蓮花,代表上天在暗示大風國將成為這片大陸上的唯一主宰。隻是聖女的意思,由誰告之天下呢?不如……由你?”皇帝說得很隨意,但卻不容人抗拒。
“是,皇上。”小喜子習慣了順從,這是生命延續之必需。
“你想要什麼賞賜呢?”
“回皇上,能讓小喜子一直服侍您,就是對奴才最大的賞賜。”皇帝斜睨了他一眼,笑了。
“去,將宮中畫師宣來,朕要為聖女重新畫像。”
“是,皇上。”
皇帝別有意味地看著池中的蓮花,再次笑了,笑得晨風漸起,將夜徹底隔離。
留月軒。
“聖女,快起來呀。”紫萍叫得有些氣餒,床上的人連呼吸聲都沒改變過。她大著膽子推了一下,床上的人翻了個身,仍在沉睡。
“聖女!”豁出去了,推。紫萍推了一下、一下又一下,力度開始有些不受控製。
執盈像所有晚眠的人一樣,貪戀著床榻的美好,身體軟做一堆。隻是耳邊總有什麼人在叫,聲音越來越大。還有什麼人把自己推來推去,好像上了癮。她勉力睜開眼睛,大大地打著嗬欠。
“紫萍,日遲遲、窗未明,何苦擾人清夢?莫名,莫名。”執盈不滿地嘟囔著,翻了個身,準備再次入睡。
“聖女,您別難為我了,還是快點起來吧。皇帝陛下已經派人催了好幾次了,說要等您一起上朝。”
什麼?執盈晃了晃腦袋。她從不記得自己有這麼重要,當個擺設還非得這麼盡職嗎?不過,也好。上朝就上朝,到那補眠也不錯。
洗漱完畢,接過紫萍遞來的長袍,執盈正準備向外走,卻被紫萍攔住了。“聖女,您的頭發還沒梳呢?這麼亂,怎麼能出去見人?”說完,拿起像牙梳準備為執盈整理頭發。
“不必了,我自己來,你先退下吧。”執盈的聲音裏沒有初起時的慵懶,聽起來異常清醒。紫萍轉身離去,這聖女脾氣真怪,從不讓人碰她的頭發。她聳了聳肩,退到門外。
啟德殿。
執盈並沒睡著,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今天殿裏的氣氛怪極了,大臣們望著她的眼神,熱烈中帶著崇拜,崇拜中帶著期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有些不適應狀況。連阿駿那個臭臉皇兄,也表情柔和地望著她。今天太陽照常升起,為什麼其它人如此異樣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想向衛玄駿求助,卻發現他今日居然沒上朝。死阿駿,哼。
“啟稟皇上,臣昨日夜觀天像,紫微星耀目,光芒大熾。今晨古蓮盛放,想必暗合於此。聖女入朝,真是皇上之幸,社稷之幸,黎民之幸啊。”欽天監監正像是按捺不住喜悅,率先出列朗聲說著。
大臣們互相交換著一臉喜色,湧躍著準備開口。錦上添花誰不會?好話不必多,挑準時機即可。辛柏上前一步,務必讓每個字都落於皇帝耳中。
“有了聖女的賜福,再托皇上的洪福,想我大風國一統天下,指日可待。”聲音沉穩幹練,正如辛柏一貫的形像。
“雖然月神廟還沒駿工,但今晨百姓齊聚於此,燒香遙拜祈福。”左禦史的話,令皇帝嘴角勾笑。有心人的捏造,和無心人的傳播,真是絕配,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
執盈從支言片語中,稍微理出點頭緒。古蓮盛開,關她什麼事?如果她真這麼神奇,哪還用坐在這裏,受罪?
“畫師們趕製的畫像,剛剛完成。還請皇上一閱。”什麼畫像?執盈瞅了一眼說話的大臣。
“呈上來,讓朕瞧瞧。”皇帝說道。顯然畫像讓他很滿意,皇帝十分罕見的一臉愉悅。
“聖女,不如也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朕再命人去改。”皇帝不待小太監過來,隨手把畫像遞給了執盈。不滿意?沒什麼不滿意的,除了對你。執盈默默地接過來,展開了畫軸。
這是一幅工筆人物畫。或許是時間緊迫,所以采用白描畫法,尚不及添色。雖然如此,能看得出畫者以意縱墨,行筆流暢,力度含蓄,形態氣韻,栩栩如生,妙不可言。
畫中女子形像端麗,目光恬淡。似笑非笑,唇角上揚,手持蓮花,神態安詳。衣袂翩然,居然纖足不著鴉頭襪,踏於微波之上。不帶凡塵,絕無俗態。這是誰?怎麼越看越眼熟呢?執盈仔細地看了看。
“啊?這莫非是我?”她的驚呼,讓群臣全體傻眼。
“正是。”皇帝難得好脾氣地沒有發火。“怎麼樣,畫,你還滿意嗎?”
“滿意,滿意。”就是不像我,執盈合作地應著。你態度好,我的也不賴。
“潤色後傳令各地趕工,用此畫為月神塑像。”皇帝聲音平和,依舊柔聲。“一會還要請聖女題詩,有了你的親筆墨寶供信徒觀瞻,對他們而言是最大的福氣。”皇帝說完,見執盈沒出聲,一怔。
“寫什麼?”執盈問。
“就是稱頌一下聖女的功績,你不會推辭吧。”皇帝隱有不悅。
什麼?自己對自己歌功頌德?這非有大智慧和大勇氣者,不能為也。況且……執盈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這我做不到。”
“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寫字。”
啟德殿突然靜了下來,大臣們瞠目結舌,包括剛走進殿的衛玄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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