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若即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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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情一走,若離就癱倒在椅子上,拍著胸口直喘氣,剛才那股氣勢全都沒了。
我見著好笑:“怎麼了,剛才還逼那麼緊,難不成都是裝的?”
她狠狠地剮我一眼:“什麼磋人,這麼樁關係在裏麵都從來不更我說,今日被你弄得命都快沒了。”
我不以為意的笑笑,最愛看她這種樣子,自以為有多少氣勢,其實可愛得不行。
“你從來沒問過我,要我怎麼說?”
她被我一卡,雖然臉上還是憤憤地,卻沒了聲音。
心裏一疼,走過去拉過她的手,果然是冰涼的,便用手捂著:“小若,我以為你這次定是要遣我走了。”
她一愣,伸手來掐我的臉:“你小孩以為我是什麼,見你犯了事就扔了你跑?”
“湘公子那邊隻和二王爺搭了點關係,你馬上甩了攤子走人。今日怎麼肯這樣保我?”
她微微一笑:“楚冉和幾個王爺那邊千絲萬縷地鉤著,一時半會出不了什麼事。隻是看寒蟬宮主那樣子,你今日要是被捉回去了還指不定怎樣。”然後低頭,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沒心沒肺地笑起來:“再說你要是被他捉去了,誰來給我端茶倒水洗衣疊被?我白花花的銀子買回來的,能讓他撿了這個便宜?”
我心中一軟,不禁笑起來:“以為嘴硬就瞞得過去了,其實還不是不舍得我。”
她水黑的眼睛頓時僵住,臉上都微微變了顏色,又垂頭想了半天,沒有答話。見她這樣我心中緊得喘不過氣來,生怕她說出些什麼實在不想聽到的話,趕緊岔開話題。
“我以前的那些事情,你想知道麼?”
她回過神來,又微笑:“都已經過去的事情,還去翻什麼。到時候跟著我逍遙自在,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那些事不問也罷。”
我有些上火,一捏她的手,她吃痛地一縮,皺著眉抬起頭來無辜地看我。
“你總是這樣,別人的事也不問,自己的事也不說。麵上一直是笑,可心裏呢?你當我們是萍聚,不久就散麼。既不要人家的真情,也不肯掏自己的真心,我們對你到底算什麼?”
她一聽這話,麵上的笑都垮了下去,眼裏一片荒涼。
我心中一陣陣的疼,攥緊了她的手:“你對別人怎麼樣,我都不想說了。隻是我以前的事情,一定要你知道。”
我和白少情都是隸磬白家之後。
白家向來單子相傳,白少情是長子,我則是庶出,因不足月就出生,才被勉強留了下來。白家襲武,家中子弟滿周歲就要送去拜師名門。白少情被送到牽連頗廣的寒蟬宮,而我則被送到當時無名的靈玨宮。
寒蟬宮是白家世代長子習武的地方,因為向來是單子,才能讓姮娥破格相授。我爹因為這個,將我寄在管家名下,但仍允我用白姓。那時我叫白冷秋。
周歲時被送到靈玨宮,當時它才建不到三年,宮中弟子稀少,我竟得以拜致護法門下。在宮中十二年,白家未曾有一點音訊。
靈玨宮在江湖資曆雖淺,卻得朝野中人的擁頂,在江南建了不少基業。我十二歲時新宮主上任,武林擂台奪魁,才將靈玨宮的名號打出去。那時宮主不過弱冠。
那年,他提我為護法。我舍了白姓,改名木盡風。
當時寒蟬宮的宮主因戀上了泰安公主,荒於宮內事務。靈玨宮趁著這個空當,掃盡了些零散小教,得了江南大半的地盤,我為了宮主殺戮無數,得了個冷血護法的名聲。
我十三歲時,白少情奪了宮主的位置,不僅在江湖上豎威,還牽連了朝堂裏二王爺的勢力。
那年,一個自稱我娘親的人來找我,說我並非白家的人,還給了我一本武功秘籍,說我爹原來就是死在靈玨宮的手上,要我報家仇。那武功和我所修的純屬兩派,與我就同廢紙一堆,我隻仍在一邊,並未在意。
後來白少情來找我,要我去寒蟬宮,我沒有答應。
這兩件事都被人捅到了宮主那裏,可是既沒有喊我過去問話,也沒有處罰。
三月後,宮主讓我帶人去挑寒蟬宮的分堂,沒想到白少情和他的護法也在那裏。本來是可以把我們全部殺了的,但是他留了我活口。
宮主原是知道這件事的,遣我們過去隻是送死。白少情說可以留我一命,但是要我幫他對付靈玨宮。我應了。
他們將我打得半死,混在死人堆裏扔出去,過了三天才被人找到。送回去的時候隻剩了一口氣,養了半年才好。
我為他供了兩年的消息,他卻一直由著靈玨宮做大,直到最後才集聚了力量發出來,一舉鏟平了靈玨宮。
他們攻到宮下的時候我問宮主,當初為什麼要那樣對我。他隻說了一句話:你的名字,木盡風,取的就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我笑:那麼多年的忠心,在你眼裏也不過是利用的棋子。他不回話,拂袖轉身就不見了。
我提劍到水牢裏,殺光了關在裏麵的部領。再往外走,見人就殺,直到被安昭文奪了劍打暈在地。
安昭文原是宮主往來密切的,他見靈玨宮已再無得救,便攜了我回臨陽,封了我的武功扔在鳳欒樓裏。
老鴇不知我的來曆,隻知我姓木。最初允我賣藝不賣身,安昭文卻三番兩次地來催,我隻得裝膽怯小孩,勉強糊弄過關。
你見我的那日,已是到了極限。樓裏一個老爺的定銀都交了,若不是小若你,我沒可能過得了那一關。
起初以為你是見著我的姿色,身上沒有一點武功,我隻能裝那樣。後來雖見著你不同,我還是喜歡那種笑鬧,不想再回去了。
你遇著皇上,他後來派了將暮過來,我都是知道的。身上的封也是將暮給解的,最近才慢慢的恢複。
這便是所有了,我再沒有一點瞞你。
有,我有隱瞞。我沒有告訴你,二王爺那邊對你已經不隻是興趣。那日他在楚冉那兒看見了煙壺,居然失態砸了茶盅。你對誰都是沒心沒肺的,我不想讓你知道。
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滿身狼狽的跪在地上,周圍圍了一圈都是看戲的人。隻有你一個人站在那裏看著我,眼裏淨淨的什麼都沒有。沒有同情,沒有鄙夷,隻是淡淡的,眉宇間是一點憐惜。
因是不知輕重的小孩,才會從安昭文手裏買了我。他定也是對你有興趣,不然隻那些銀子怎麼可能買得了我的身子。
你明明比我還要小兩歲,卻隻是把我當小孩看,再怎麼鬧都隻是淡淡的說些不痛不癢的話。隻有我真的出格了,才難得地豎起眉來冷我,可是你不知道,你甩眼刀的時候,氣鼓鼓的樣子最是可愛。安昭文大約也是覺得如此,才總是往門上跑著逗你。
我不願見你與他熟絡,總是做出怕他的樣子躲開,知道你定會往鳳欒樓裏的事想,別再以為他是什麼謙謙君子。可其實我完全不需要擔心,因為你對上位的人完全沒有興趣,甚至還排斥。莫說安昭文,連五王爺二王爺那邊也懶得搭理。雖是做恭恭敬敬的樣子,骨子裏毫不在意的傲氣卻是連瞎子都看得出來。見人總是笑,隻有到了氣急才冷下臉,除了我和湘楚冉,誰的事都不往心裏去。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因為你隻有同我才這樣嬉鬧,但時不時地,眼裏總是閃過憐惜,就同我第一次見的那樣。
我後來就知道了,不光是我,你對湘楚冉也是,不管怎麼笑鬧,眉宇之間總是憐惜,臉上掛的是滿滿的笑,眼睛裏卻總是淒淒清清。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哪裏來那種氣質?
我以為你隻是對我們風塵中人這樣,可那天竟然見著你用這種眼神看二王爺,我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麼?
我知你是冷性情,能這樣留我在身邊已是不錯,即使心中喜歡也不願相逼。你才十三歲,後麵的日子還很長,我一直呆在你身邊可以慢慢來。一直是這樣以為的,直到那天你隨湘楚冉去了前樓,天黑都沒有回來。我尋了半夜,終於在後門的石階上找到你,醉得不省人事,渾身冰涼。
你一直在哭,沒聲沒響的,隻是閉著眼睛流淚。我才記起平日裏你是怎麼都不會哭,無論什麼事情,總是沒心沒肺地笑,我以為你從來不會覺得難過,我還以為你不會哭。
抱著你冰涼的身子,你臉上的眼淚就這樣淌下來,一直不斷,像是要流盡一生的淚。我才知道對你什麼都不了解,不知道你為了什麼事情哭成這樣,心裏一陣陣的疼和不甘心。
吻去你臉上的淚,嘴裏都是苦澀,才見著你皺著的臉舒開一點,想是畏寒,竟然往我懷裏鑽。隻不過隔著幾層衣服,我清清楚楚地聞見你身上的奶香味,想你平常那樣的作勢要強,其實也隻是孩子一個。心中一軟,緊緊地抱著你,恍惚覺得一生都不想放開。
你這樣的冷性情,無論是美貌權勢都不動心,本以為我們可以一直這樣等彼此長大,直到那個人出現。
雖然他易了容,而且我們已經將近一年沒有見,隻是見到他的一瞬我就連話都說不出來。
相貌平平的臉,卻有一雙獨占風化的眸子,寒星似水點點盈盈,還有一身絕世的武功,那不是原來的靈玨宮主是誰?
我不在意那場江湖恩怨後麵的故事,眼裏看到的隻有你閃爍的眸子,緊緊地追著他的身影,甚至就肆無忌憚地盯著看。
終於還是動心了麼?你若知道他後麵複雜的牽連,可會像對其他人一樣冷淡下來。幾次想把事情告訴你,可是我還是不敢,隻怕你知道後會連我也一起丟下。我在你心中是什麼,有多重,我可是一點沒有信心去估計。嗬,不要說我,就是那風流之名滿臨陽的安昭文,怕也是心裏沒底。因為你什麼都不說,喜怒哀樂都隻咽在肚裏,麵上總是掛著笑。
後來見了將暮,才知道那人居然是皇上,心中一駭。原來就知道靈玨宮的靠山不簡單,沒想到居然是這種來頭,又想到前屆宮主雖是女兒身,卻也手段了得,估摸不出裏麵的關係。
你曾無意說過,江湖朝廷本是一家,麵不合心合,裏麵就是狼狽為奸沆瀣一氣。二王爺同寒蟬宮有牽連,必是同著朝廷上的事來,那麼靈玨宮的崛起和後來的灰飛煙滅,又是被誰操控在鼓掌之中?我見你的神色,定是知道裏麵的關係,卻不在意似的從不掛在心上。
你一彈我的眉心:“吃什麼飯當什麼心,你現在是我養著,想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去給我想今天晚上的菜色。”一想自己也坦然,早再不是那個翻雲覆雨的靈玨護法,現在的身份是小廝若即,沒的些豪情萬丈、壯誌淩雲,每日卻過的要舒心許多。
皇上同著安昭文三番兩頭地往這裏跑,也不見的安得什麼心。以前你見了權貴就繞開,今次難道是真的動心了?
我一個人不安了幾天,直到中秋前那日,我去後院尋你時見你一人站在氤氳的池邊,仰頭看月。明明是還未長成的人,卻一身蕭索。風吹桂殘,獨站在花雨中,垂下眉眼,目中一片荒涼。再耐不住心中的不安,隻想過去擁著你,許你一生的不離不棄。幾番掙紮,卻還是按耐住衝動,你這般性子,最受不得的就是背叛和威脅,我自己弄得這麼個尷尬境地,又要如何對你說?
中秋宴後,你無意間聽到了皇上那些公子的事,我雖怒那些丫鬟亂嚼,心中卻也慶幸,總是早一日讓你知道的好。卻不知正巧撞得二王爺在前樓見了煙壺,那般的失態。你一顆玲瓏心,馬上就猜出了湘楚冉和二王爺的關係。二王爺實在反常,竟惹得湘楚冉都失了分寸,對你說出那樣的話。
難得你掏出些真心來對我們,怎麼可能受得了湘楚冉那樣的冷臉,果然當夜就走了。現在想來還有餘悸,當時我若沒聽出你話裏的意思,怕也是同湘楚冉一樣被甩在後麵。嘴上說不在意,一路卻是失了魂一般,終還是有些舍不得的。
一路上散散的,逍遙自在。我看著車裏沉沉睡去的你,隻想一生都如此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