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珊枕膩,錦衾寒,覺來更漏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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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在房間的另一端坐定,我把臥榻四周的竹簾半卷上來,揀了個最遠的角落站著。
楚冉半坐半臥地趴在琴上,庸懶之間無限風情,眼睛盯著二王爺問:“王爺今天來是想要聽什麼曲?”語氣之間竟是極為熟悉,絲毫沒有客套緊張,想來大概是熟客。
前多日聽人在嚼舌根,說二王爺在朝廷與聖上不合,明暗相鬥,弄得烏煙瘴氣的,五王爺本是跟聖上最親的兄弟,不知怎麼竟給二王爺拉攏了過去,手握重權的安昭文又同二王爺頗為交好,一時間三分朝廷竟有兩分給他攏著。頗有些才情的二王爺在江南仕子中名望遠比皇上高的去。如此一般,要再說他無異心,怕是誰都不信了。
我心裏將楚冉的八代祖宗都好好問候了一遍。之前為了保險我是仔仔細細地問了他,確定平時來的是些普通鄉紳貴人,或是名門的公子,都是和權勢絲毫扯不上邊的人,這才放寬了心隨他來。
現在見二王爺和那個姓白的一路,別再是籠絡了什麼江湖上的勢力。朝廷江湖向來麵不和心和,說穿了就是那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現在竟明著勾搭在一起,還指不定要掀起什麼風雨。
我是標準的投機小人,隻想著保自己平安無事,其他什麼江湖政治雜事是概不關心,也沒的心懷天下救民水火的胸襟。現在這麼多麻煩人物在麵前,我找不到什麼比裝空氣更好的辦法了。於是垂著頭縮著肩雙眼盯著腳尖,一心一意隻想熬了這個下午過去。
誰想一道視線盯得我是如在針氈,微微抬頭,瞟到是笑得一副欠扁樣的安昭文。從上回之後。我雖知這人是笑麵虎,心裏卻不是很怕他,大約是狼狽的一麵被他看去的也多了。於是一記眼刀過去,他臉上的笑意倒是又濃了幾分。
我就納悶了,這幫人真是毒藥當補吃,還是我的功力不夠,為什麼每次的眼刀殺傷力都那麼小?又不敢在兩位王爺麵前造次,撇撇嘴,不甘心地低下頭扮狗腿。
二王爺不知是見安昭文笑得實在變態還是什麼,竟然開口:“不知道什麼事情讓昭文笑得這麼開心?”
楚冉也不知怎麼,竟然按停了琴弦,一時間屋子裏隻聽見安昭文笑意盈盈的聲音:“我是在納悶了,湘公子才藝卓絕,為什麼身邊跟的竟是這樣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小廝。”
刷刷刷地,房間裏幾道目光都投向我這裏來。我估計自己的腎上激素指數肯定是急速飆升,麵上卻還是動都不動,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地麵。
楚冉不說話,隻緩緩地撥著琴,也不知道是什麼音,竟弄得屋子裏劍拔弩張的。
“的確不像是上回見的小廝。”二王爺柔柔緩緩地說。
“寒心今日告了假,這才臨時抓了個來頂替,不懂得規矩,讓安大人見笑了。”楚冉淡淡地為我開脫。
我心裏一陣感動,還沒來得及許願,五王爺輕佻的聲音就差了進來:“這一抓得也巧,到是把名滿臨陽的若小姐抓來打簾子了。”
我心裏暗暗啐了一口,真他媽衰。
趕緊走上前去跪了下來:“若離實在不知王爺大駕光臨,失禮之處還請王爺多多擔待。”
安昭文不說話就難受:“今日倒乖巧了,上回將我罵出門來的難不成是別人?”
“若離一時糊塗,沒了輕重。安大人定不會與民女一般見識。”
他似是向四處瞟了瞟,問:“你上次買的那孌童模樣也俊俏地緊,倒是將他安置到哪裏去了?”
我纂了纂拳頭,臉上一陣發熱:“若即今天告了假,同寒心一道在後院。”
五王爺輕笑一聲:“頭次見還以為特別,倒也真是特別,半大不小就買了個小廝養著。”
沒權沒勢便半點不由身,任著別人糟蹋。指甲一點一點埋到手心裏,鑽心的疼才勉強壓下怒火,千萬般的淒涼又浮上來,一時滿心苦澀。
“姑娘家去哪裏不好竟在小倌館住著,真是一點臉麵不要了。”
說到這楚冉也停了琴,我隻盯著膝前巴掌大大一塊地,冷著臉聽,默不作聲。
“想來若姑娘也是有什麼難處,才要住在這裏。”不認識的聲音,溫潤如玉,想是那個白宮主的,若不是那日見了他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我定是會以為他是什麼君子。
“哼,能有什麼難處,怕隻是有的人就喜歡這種不幹不淨的地。”
安昭文卻急急去攔五王爺的話頭:“這也是若姑娘的私事,五王爺又何必如此在意?”
我見他這樣,知他是記起了我當日的話,便覺得他們確如我當初說的是那些揣了黃白禽獸不如來嫖的。心下冰涼,嘴角卻明顯地揚了起來。
“你笑什麼!”五王爺厲聲嗬斥。
我抬起頭來,含笑看著他。五王爺竟是一縮。安昭文拚著命地給我使眼色,原本貼了張畫皮樣的臉上都變了顏色,我卻隻當沒看見。
慢慢掃了他們一眼,一個個長得都是人模狗樣的。姓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二王爺眼內似有深色,五王爺被我笑得有些氣急,安昭文滿眼的焦急,不知我是不是眼花,臉上竟有些悔色。
我站起身挺直腰板,咧了咧嘴,緩聲道:“五王爺怎麼說若離都不要緊,隻是仔細別汙了樓裏公子們的名聲。”
話剛說完,還沒來得及欣賞他們的臉色,楚冉不知怎的就到了我身邊,一個巴掌扇得我天暈地轉,撲倒在地上。
轉過去冷眼看他,竟是氣急的樣子,一雙桃花眼裏卻都是憐惜。當即覺得好笑,我若離什麼時候讓人這樣看了去?
“這一巴掌是替若即打的。你就忘了當初對他說的話嗎?別人怎麼說不打緊,自己再這樣糟蹋自己,不如去尋塊豆腐撞死算了。鳳欒樓的木公子向來不動聲色,被你說得都哭成那樣,你卻隻是拿來哄他的?”
我笑得越加燦爛了:“你們個個都將名聲看地比什麼都重,不這麼說我還能怎樣勸他?偏名聲這兩個字在我若離眼裏一文不值。懂我的便是懂我的,自是當成知己好好珍惜。不懂的我也毫不稀罕,愛怎麼想怎麼看都與我無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