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卷 第五章 柳暗花明春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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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趕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任浮有暗示的吆喝聲,青瑣移近車窗邊,掀起護幔的縫角,向外察看。
城門,戒備與以往相比更加森嚴,高牆上貼了幾張懸賞告示。幾名拱衛的士兵甲衣鮮明,佩刀站立兩側,凡是看見可疑人馬,必定上前阻攔盤問。青瑣心裏猶豫了,看來貿然進去必是凶多吉少。
任浮早就察覺,將馬車停在一家茶舍邊的榕樹下。跟青瑣商議著是不是自己先進去,然後讓明雨他們出來與她見麵,到時候讓明雨再替她想辦法。青瑣想想這是上上之策,無奈答應了。任浮關照她在車內務必等候,青瑣也是點頭,眼望著任浮隨著源源不斷的車馬人流,不急不慢地向城門深處走去。
任浮轉了幾處街麵,前方就是明雨所在的宅院。石板路鋪就的街巷,僻靜幽深。春日裏的綠藤爬滿了院牆,幾處角簷下,陰暗角落處,一些形跡可疑的人無聲地拱立著,看去隻是幾條麵目模糊的陰影而已。
這哪裏能逃得過任浮敏銳的眼睛?他若無其事地拐進了另一條小巷。方轉過一處轉角,遠遠望見一眾侍衛簇擁著楚士雄和柳南天二人疾步走來。任浮煙一般的身影迅速地隱沒在角落陰暗處。
“都尉大人,還沒看見新皇出現。”
“這都一夜過去了。”柳南天陰沉的聲音:“你們再分頭去找,全京城各個角落都不許放過。”
“傳下去盯緊點,一見江明雨出去即刻彙報。”
一簇人匆匆而過,任浮抬眼望了望明雨家飛翹的簷角,遲疑了一下,還是無聲無息地退了出來。
青瑣焦急地呆在車內,時不時伸出脖子朝著城門張望。終於看見任浮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城門外,再看他後麵根本沒有明雨他們,她滿眼失望。
任浮沉默地走到她的麵前,沉吟片刻,道:“明雨家被楚大人監視起來了,聽他們說新皇從宮裏出走,不知下落。”
青瑣茫然地望著他,喃喃自語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心想,上次劫法場的是不是明雨少爺他們?
任浮的話語打斷了她的思路:“你連自己都顧不了,還去管別人?”看她沉默著,又添了一句:“還是跟我回山裏避一避,等以後我再探點消息。”
青瑣苦笑,茫茫天涯路她竟是無處可走。她還能去哪裏?命運又將她和任浮兩個不同的人縛在一起了。也許她也即將過上流浪逃亡生涯,這京城恐怕難回來了。
“你先帶我去一個地方。”她突然說。
任浮回到車上,在空中打一個鞭花,馬車在鞭聲裏,順著林蔭道,向遠方駛去。
路邊楊柳無數,沿道生長出纖綿蔥鬱的青草,樹林重新披上了新裝。不知道闌池周圍年年生機勃勃的綠,會不會化了積淤在她心中的塵埃?
她和他第二次見麵,是在去年春天的這個日子吧?在河岸邊的柳林間,在明媚的春光裏,在無數踏青的步履中,她那時輕盈得猶如春天的精靈,無甚特別的容貌卻滿懷天真。他在輕飄蕩蕩的船頭看見了她最自然的一麵,不惜屈太子之尊,朝著她喊丫頭,那時他是不屑她的。那無意間輕撩的袍袖,在她眼前一閃而逝的孩子氣的笑意,卻令她心跳不已。
隨著闌池的越來越近,她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越來越緊張的呼吸聲,她依然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
月夜一簾幽夢,春風十裏柔情。這次是有些不同的吧?她對那個夢,就像開放的花,盛時是盛極,謝時也流盡一腔碧血,無怨無悔的凋落,沒有任何的怨言。就如她的離開,看盡最後一眼春景,輕拂衣袖,便離了這擾亂人心的夢。
闌池就在眼前,她凝眸遠望,仿佛在凝望那一段錐心的歲月。眼前東風依舊,搓得柳葉如鵝兒般嫩黃,天色正好。
那一段海棠樹下的愛戀,是她此生不能忘懷的記憶。那時月光柔水,他微笑的麵容如此純淨,如同出生的嬰兒。她望著他,心裏有柔軟而纖細的疼痛,然更多的是漫漾無際的甜蜜。她記不起那些沒有他的日子,她是怎樣看日出日落的?想起他的好,她就沒了恨;想去恨他,偏偏想起他的好…想到這裏,淚水濕潤了眼眶。
任浮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甚至不明白她為何要他將她拉到這裏來。他隻是警惕地聆聽著周圍的風聲水聲,突然,他嗖的拔出了劍,一樹杏花掃成飛雪。
“這裏不許出劍!”青瑣生氣地喝了一聲,俯身拾起一枚杏花,放在手中,心疼得不能言語。粉紅的花瓣上,綴了滿掌細柔的陽光。
“前麵有馬。”任浮回答著,但還是將手中的劍收進了劍鞘裏。
任浮兀自往前走,隔了搖曳的柳樹,穿過重重高低錯落的灌木,青瑣這才聽到了馬兒的噅噅作響聲。她驚疑的用雙手撥開樹葉,順著任浮的背影望去,她看見了不安地來回徘徊的白馬,和落在不遠處草地上白色的身影。
這不是他的馬嗎?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一切俱是清晰。沒錯,是他的。躺在地上的又是誰?是他嗎?她的心蓬蓬直跳,幾疑自己在夢中,不像是真的,怎麼會這麼湊巧,難道老天有眼,再給他們一次見麵的機會?
咫尺,她再也不敢走過去,不敢再看他一眼。她停止了腳步,怔怔的看著任浮向那道白影走過去,俯下身用手指探了一下,然後直起身轉頭看她,她的心瘋跳起來。
踩著柔綿的草地,她睜著難以置信的眼睛,慢慢地向著那道白影走去。她想,不會是他,絕對不會這麼巧,老天是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老天並沒有跟她開玩笑,首先入眼的就是那張蒼白無血色的臉,精致的五官勝似寒日連天冰冷的雪,直凍入她的心腑。
她驚得哆嗦,麵色也有了蒼白。隻感覺腳下一絆,雙膝跪地,人差不多撲在了他的身上。翠袖玉手,她為他輕輕撫眉,卻是火燎般的灼熱:“你怎麼啦?”
天濂緊閉著雙目,因為她的聲音,他細密的眼睫陡然微動了一下,合了很久的眼睛終於微微張開,仿佛看見他嘴角一縷極淡的笑。或許他已經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可她卻痛得幾欲暈厥,她的聲音有了顫抖:“你怎麼啦?”她又問。
天濂的手微微動了動,他想去觸摸她,可是隻是輕微的動了動,他的意識又模糊了。在再次昏沉過去的一刹那,他聽見她尖聲叫道:“快來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