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小槳有可能成為母親的近寵，鐵心就心煩意亂，甚至覺得惡心，雖然她和小槳之間始終清清白白，但若母親……鐵心感受一種她無法接受的罪惡的髒。
    可是她能做什麼？她什麼也不能做。除了遠著小槳。
    曦照將小槳留在身邊，卻始終不肯說明以什麼名目，後因為小槳曾跟隨孫禦醫行醫，就有人好心出麵解釋，說小槳入宮隻是為了給女帝治病。
    但事與願違，越描越黑，光治病二字，就給好事者的毒舌提供了無限的“好料”。
    好在曦照帝從來不在乎這些。
    “朕在不喜歡朕的人眼中，是女魔頭！嗜血好殺！再多一條好色淫蕩的罪過，又能如何？”故此，曦照一笑置之。
    但隨著小槳陪伴曦照出席宮宴的次數的增多，大家都心知肚明，小槳在女帝心目中的地位與日俱增。
    麵對這種情勢，鐵心能做的隻有遠著小槳。但小槳卻偏偏不讓。
    小槳貌美如花，舉止又翩然大方，在多是女臣的夜宴上，顯得很恰當，就像萬裏冰原上該有一輪太陽，就像萬綠叢中該有那一點紅，都是為了醒目。
    曦照帝認為他為自己增添了榮光，越看他越喜歡，便讓他替自己為女臣和公主斟酒。
    一路斟下來，小槳都舉動得當，每位女臣臉上的表情都是惶恐中又帶喜悅，立即舉杯一飲而盡，最後輪到公主。
    小槳手勢平穩地斟酒，酒麵愈溢未溢的時候，他的手腕果斷一抬，然後轉臉衝鐵心微笑，等待她喝下去。鐵心也報以禮節性微笑，同時舉杯，杯緣剛剛碰到自己的嘴唇，小槳忽然說：
    “膽小鬼。”
    聲音很細微，卻又很清晰。就像誰拿著狗尾巴草撩逗她的耳朵一樣，像調戲，又像挑釁，更像一種指責。不，分明就是一種指責。她是膽小，所以她沒有踐行一起私逃的約定。
    鐵心的手抖了一下，酒水潑濺出一點兒，弄濕了她的下巴，鐵心有種感覺，她的眼淚以另外一種方式流了出來。
    小槳起身，端著酒盅走開，曦照帝在龍座上笑迎他走近。
    ***
    黑拓的戰書在小槳入宮一月後傳至。
    曦照帝和幾位女臣一起在寢宮內賞新開的水仙花，小槳在暖閣隔著錦帳，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琴弦。琴聲遙遙傳至，無節拍，不合音律，令幾個年輕女官不免都有些心煩意亂，曦照帝微微皺起眉頭來。
    “小槳——”女帝剛要叫他停止弄琴。密封在黑漆信匣裏的戰書忽然送至。
    曦照帝立即打開看了，然後丟給女官們傳閱，女官們一起大驚失色，曲韻第一個跳起來說：“這如何是好？”
    “你們眼光短淺到如此地步，也真叫朕羞愧！”曦照帝不悅地說，“自古以來，鷹族何曾在冬末春初的時節擾過邊？鷹族的兵力總是在草長馬肥的秋季才最強勁！”
    二十四女臣中才思最為敏捷的軒轅芹德，略微思索後，說：“這封戰書此時送到，是因為年節馬上到了，我們中洲人圖吉利，黑拓就送我們一個不吉利，其心果然叵測。”
    曦照帝展顏，讚歎地看著芹德，“誠然如此。同時——”曦照帝憂慮地頓了頓，“用心叵測正是黑拓最難對付的地方。”
    芹德曲韻等女臣一起露出受教之色。
    小槳倒也懂得審時度勢，戰書送進來後，他便不再撥琴玩了，自覺起身退開，怕女帝是要和臣下商議軍國要務。
    芹德的女官告辭而去。
    “曲韻，你等等。”
    曲韻立即停住腳步，退到一邊，讓別的女官先行。
    曦照帝等人走空，這才用輕描淡寫的語調問：“前段時間忙，一直忘記問問你，這個小槳，就是令安榮夫人自殺的罪魁，可對？”
    曲韻嚇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上。
    “朕傳旨要他殉葬，你卻麵是背非，讓朕做了言而無信之人？”曦照帝語調陰森地笑問。
    曲韻更是嚇得麵色慘白，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不過，看在你也是忠心為主的份上，朕暫且赦了你這次欺君罔上之罪！但若還有下次，你就自己掂量你的腦袋到底長得有多牢了！好了，起來吧。”曦照訓斥完，又變得和顏悅色。
    小槳以為所有女官都走了，便掀簾走出來，走了兩步才發現曲韻仍在，要退回去似乎反而顯了形跡，便衝曲韻微微一笑。
    曲韻嚇得趕緊將頭埋下。
    曦照帝視而不見一般。“小槳，你自己出去玩吧，宮裏太大，你又不熟，不要隨處亂跑知道麼？”
    小槳答應了一聲，依言走開。
    曲韻不由在心裏想，女帝對待小槳的態度，全不像待個男人，倒像待一頭新搞到手的可愛小狗。
    “其實朕也該謝謝你，小槳好看倒在其次，最重要是乖覺，有時陪朕說話解悶，言辭得體又有趣，實在令朕心情大塊。”曦照帝忽然說。
    “為陛下分憂，乃為臣者本分。”曲韻忙說。
    “嗯。對了，曲韻，你發現沒有，芹德素來是主意拿得準準的，嘴巴閉得緊緊的，朕說了多少回，要她改了那過分的謹慎，她不知是聽不進去呢，還是痼疾難除，總是不改，今天倒例外，真正希奇。”
    曲韻一時間不知道答什麼好，隻覺得曦照帝這話太沒頭沒尾，“芹德素來聰穎，別人看不透的她都看透。很難的。”
    “是呀，算起來她還是婉夫人的親戚呢，不過出了五服。”曦照帝擺擺手，讓曲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