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不知道怎麼形容她的感覺，若她不是公主，她僅是一個女孩，她想她會哭。
    這次出使這樣收場，絕對超乎鐵心的想象，實際上，鐵心根本就沒想過黑拓會拒絕她，結果，他大聲嚷嚷著，要她滾！
    “紅靈！”鐵心加快腳步奔過去。
    紅靈識主，興奮地仰起頭打著響鼻。
    看到紅靈，鐵心立即想起當年和小槳一起喂紅靈吃糖，帶紅靈去又東河洗澡……那些快樂，已經離她很遙遠很遙遠了。
    鐵心又記起，婉娘死前不久曾經囑咐她：柔馨，你要記住，當你感到迷茫失落的時候，就閉上眼睛，回憶你最開心的時光。人這一輩子可以真正快樂的時候很少，但若你懂得回味，就可以把那僅有的幾次變成無數次，懂麼？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是為了那僅有的幾次開心一直活下去的，所以你也要這樣。
    鐵心將臉貼在紅靈的臉上，欲哭無淚的壓抑感終於消散，鐵心落下一串眼淚，反而微笑了。“紅靈，走，我們回家。”鐵心把紅靈牽出馬廄，走了沒幾步。
    黑拓提刀趕來。
    鐵心嚇了一跳。
    黑拓則留一到她臉上的淚痕。
    “你羞辱我也羞辱得夠本了！你還要怎麼樣？殺了我麼？”鐵心質問，“那大汗你未免也太冒失了！本宮若死在這裏，中洲女帝不滅了黑鷹一族是不會罷休的！”
    “我才懶得在我的刀上染上你這種女人的血！”黑拓咬牙切齒地說，“把馬留下！”
    “這是我的！”
    “到了我的手裏，就不可能再是你的！”黑拓用強盜似的口吻說。
    “你……蠻不講理。”
    “我恰好是個蠻族，你忘了？”黑拓冷笑。
    “我不會給你的！”鐵心繞緊韁繩。
    “好。”黑拓竟然很輕易地答應了。
    鐵心狐疑地看看他，牽馬要走。黑拓一陣颶風一樣卷到近前，斷然出刀。
    鐵心隻聽到一陣悲嘶，跟在身後的紅靈馬忽然重重倒下，手掌被忽然拉緊的韁繩勒得辣辣生痛。
    黑拓收刀，鐵心轉身。
    鐵心怔怔看著紅靈馬，像看一個惡夢。黑拓附在鐵心耳邊，好整以暇地說，“隻要你真心想要的，我就讓你得不到。”
    鐵心看著看著鮮血由馬額間的血洞奔湧而出，遍染雪白的馬身，就像雪後的烈陽，照紅千裏萬裏的雪原。鐵心想起母親曾為它取的那個文雅的名字，快雪時晴。原來，它的名已經預測它的死。這世上，有一種人，不管誰靠近他們，都不得善終！鐵心想，母親算一個，如今又添了一個黑拓。他們是真正黑心的魔。
    “不送了，公主殿下！”黑拓說。
    ***
    當晚，所有隨中洲國鐵心公主出使的人員都被黑拓下令屠殺。
    “中洲女帝果然刁滑！派公主出使，要我們重種血誓，再做對中洲誓死效忠的狗奴！我們不能讓他們的奸計得逞！所以我們必須殺光女帝派來的所有人，作為警告，更作為一種宣告！讓中洲那個老女人明白我鷹族勇士都是鐵錚錚的漢子！都是不好招惹的！”黑拓如此發動他的族民。
    一場屠殺僅僅延續了半夜光景，下半夜，族中勇士揮舞帶血的彎刀，圍著篝火喝酒狂歡，又唱又跳。黑拓將公主所帶的寶物全部取出，賞賜眾人，又一次贏得民心。
    鐵心不得不狼狽出逃。鐵心並不知道她出逃途中屢屢化險為夷，並非有神靈庇佑，而是黑岩得到黑拓的密令一路暗中保護。
    天色放亮，勇士們散去。黑拓嗅著殘留著淡淡血腥味的空氣，臉上表情轉為落寞。
    黑岩返回，黑拓立即以眼神詢問他，黑岩點點頭，示意公主無恙。
    黑拓鬆了一口氣。
    有兩個負責收拾灑掃的年老女奴，一邊作業一邊小聲議論：
    “可惜跑掉了那個鐵心公主！”
    “是呀，抓她來殺掉才好呢！”
    “或者俘虜來和我們一樣當奴隸才好呢！”
    “對呀對呀！”
    其實都是嘴邊的閑語，兩個女奴對鐵心未必有什麼意見，隻是牆倒眾人推而已，
    黑拓卻恰好聽見，勃然大怒，黑岩根本來不及製止，黑拓已經拔刀砍殺了兩位老婦。
    衛士們聽見慘叫聲，一起湧進來，黑岩急中生智，劈手奪下黑拓的腰刀，跨前一步，指著二奴屍體，喝道：“大膽刁奴，衝撞大汗！死不足惜！”
    衛士們有點摸不著頭腦，但見死的是命如螻蟻的奴隸，再加之今晚大家都殺紅眼，都有些麻木，所以也不多問什麼，全部退下去。
    黑拓卻踉蹌一步，一屁股坐在血泊中。
    “大汗！”黑岩大驚。
    黑拓忽然雙手掩麵。
    黑岩屏息，大汗不會是哭了吧？
    “黑岩，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黑岩答不出，他不知道大汗到底問得是哪一件事情，是屠殺中洲使團？是怒殺兩個奴隸？還是放走鐵心公主？又或者指的是別件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黑拓慢慢放開手，黑岩留神去看他的臉，還好，大汗沒有哭，不過他臉上的神情卻好像比哭過更慘。
    黑拓忽然站起身，“我們去牢窟！”他毅然決然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