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勾指為約(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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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像你!你這個……”柔馨抓住小槳的話柄。“渾蛋!”小槳替柔馨罵出這兩個字。柔馨忍不住又笑了,她還以為她抓住他的話柄,其實不過是他故意說錯話博她一笑。柔馨低頭把玩草蚱蜢,發現蚱蜢的眼睛是紅色,極有精神,“這個紅色是怎麼回事?”柔馨好奇問,小槳笑道:“漿草的根莖,截下來一段,這樣橫穿過去,就成了眼睛。你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小槳不忘貶損柔馨,柔馨覺得汗顏,“哪天你教我怎麼編吧?”
小槳點點頭,有片刻工夫不說話,似乎在醞釀什麼,柔馨好奇抬頭看他,小槳這才清清嗓子開了口,他的語調忽然變得很認真,“我準備你給捉活的蚱蜢,但,一來,怕你害怕,二來,怕你嫌髒。想來想去,還是用草紮一個。”
“我好喜歡!”柔馨輕聲說,小槳不容柔馨打岔,幾乎是搶著說出來,“看見你好,我就放心了。”自從黃昏時分在膳食所聽那兩位很美麗的宮女姐姐說公主又挨打了,他雖然獨自餓得嘰裏咕嚕亂叫,但看見什麼也吃不下,一點胃口也沒有。雖然明知夜闖公主寢宮可能是殺頭的大罪,但他實在忍不住,吃完飯,一個人溜出來,在清於宮邊轉悠,觀察地形,然後等天色一黑,就不顧死活的潛進來。在等天黑的時候,他閑著沒事,編了一個草蚱蜢,想著要送給柔馨公主。他平日那麼機靈,卻也沒想過公主殿下是否會嫌棄這個一文錢都不值的小玩意,柔馨呢,看見就喜歡得不得了,根本不會去想這個東西這麼輕賤,不是她一個堂堂公主殿下應該拿來玩的。他們就這樣心心相印,在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
“聽說你又挨打了,打了哪裏?”這是小槳最放心不下的。“沒有呀。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呢?”柔馨微微偏開臉,遮掩挨了耳光的那邊臉頰。因為她老挨打,婉娘為她備一堆奇效的傷藥,上了藥,幾個時辰,指印基本就看不見了,但柔馨還是擔心小槳能看出來。小槳到底機靈,也不多問了,“小槳。”小槳一邊說一邊雙臂搖動演示劃船的姿勢。
“船槳的槳?”柔馨拍手笑起來,“那你姓什麼呢?”認識這麼久,卻還不知彼此的名字,柔馨覺得有趣,她和他好像從一開始就熟悉得連名字都不需要知道,她就是她,他就是他,不需要別的定義和解釋。
“我不知道呀。我是棄嬰。”小槳不太在乎地說,“若別人問我,我就說我姓炎,是皇帝一個姓,嗬嗬,可是你問我,我就不敢瞎說了,反正別人都叫我小槳。”柔馨忽然有點羨慕小槳,無父無母,卻可以這麼自在的活。“那你就是姓小。”柔馨故意氣他。“不要,姓小,多不威風!”小槳說。“要那麼威風幹什麼?”柔馨不以為然。“因為我是男人呐!”小槳說著擴了擴幹癟的胸膛。柔馨從沒見過哪個男子這樣強調自己的男兒氣概,看得呆住了,她從小到大見慣德高望重的老臣們跪在母親腳邊,貓狗一樣。
小槳見她忽然凝神不語,便伸手輕輕碰了碰她。“怎麼了,公主?”小槳不放心地問。“不要叫我公主!”在這個世界上她最不缺乏就是另外一個稱呼她為公主殿下的人。“叫我馨馨吧。”連婉娘也不曾這樣親昵地稱呼過她。“心心?”小槳以為她說的是這兩個字。“對呢。”柔馨展顏一笑,他肯這樣叫她真讓她開心。
“好聽的名字,像你的人一樣。”小槳說,“多麼奇怪,我到現在才知道你的大名,你也到現在才知道我的大名。”
柔馨見小槳和自己想到一處,心中歡喜,“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人,生來本是一樣的,但身份地位的什麼,搞得人和人之間分了彼此,生分起來,其實根本不需要知道名字,名字就是區分,我不喜歡,小槳,就算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名字,就算有一天我完全忘記你的名字,可是我相信我看到你立即就可以把你想起。”柔馨口若懸河,說完之後猛醒自己簡直就差直白地對小槳說,嘿,我很喜歡你。柔馨再次漲紅臉,小槳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怔怔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自己不要命夜闖清於殿的目的,“心心,你一定跑不快對不對?”小槳說。“我當然跑得很快!”柔馨氣憤地低嚷。“跑得快就好!”小槳如釋重負,笑道,“下次就跑開!”
“什麼下次?”柔馨摸不著頭腦。“下次你娘、就是女帝再揍你。”小槳解釋。柔馨吃驚地瞪圓眼睛。“她是什麼皇帝都好,”小槳一著急,說出孩子氣,“她總是你娘。她打你,你有什麼不可以跑的?世間媽媽打女兒,沒有不許女兒奪手跑開的,這是人之常情。”小槳說。
柔馨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也許曦照帝對她而言從來不是母親,隻是嚴厲的皇帝。若她要罰她,她隻有乖乖領罰。
“上次我囑咐過你的!為何你就不長點記性?”小槳說著戳了戳柔馨的額頭,柔馨趕緊戳回去,生怕自己吃虧。“這次一定記得哦!”小槳不知不覺提高聲音,“你娘再要打你,一定要跑!跑得快快的,跑得遠遠的!”
“嗯。”柔馨被小槳催眠一樣,情不自禁點點頭。
小槳心疼地抬起手,按在柔馨微微泛紅的左邊臉頰上,柔馨先覺得吃驚,過了一會兒才覺得怕醜,猛地朝後一仰,令自己的臉離開小槳的手。
其實小槳並沒有絲毫輕薄的意思,隻是看到她臉上有被揍的痕跡,他忍不住就想撫摸一下,希望可以減輕她的痛楚。小槳訕訕地縮回手,還來不及說什麼,砰,一聲撞門聲。小槳和柔馨唬得不知如何是好。慌亂中,小槳將柔馨朝屋內推去,然後從外麵幫她拉上窗戶。
婉夫人領著巡夜的健婢走進來。她剛讀完一篇書,正要卸妝睡覺,有人來報說公主寢宮內有男子說話的聲音,婉夫人這一驚是非同小可,領了人直趕而來,也不敲門,撞門而入,看到柔馨並不在床上,而是緊張地站在窗邊,神色倉皇,手上還捏著來不及藏好的草蚱蜢。
婉夫人心細如發,立即留意到柔馨背後的窗戶沒有關嚴。婉夫人先止住那些健婢,不許她們靠近,自己走到柔馨跟前,柔聲問:“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嗬嗬,所以,起來走動走動。”柔馨一邊解釋一邊亂甩胳膊亂動腿,臉上表情牽強到極點。“嗯。”婉夫人裝作不知。“那快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柔馨急忙朝床鋪走去,婉夫人乘機舉手推開那扇窗,她臉上閃過愕然之色,柔馨的心則提到嗓子眼,她對婉夫人送去哀懇的眼色。婉夫人輕輕闔上窗。
“你們呐,疑神疑鬼。清於宮這邊宮禁這麼嚴,誰可以隨便走進來?設若真有人可以隨便走進來,這話傳入女帝耳中,別說你們,連我都有了不是。”婉夫人輕輕巧巧一番話就令一幹宮婢噤若寒蟬,而且也杜絕了日後什麼公主寢室有男人聲音傳出這樣大不利的流言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