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勾指為約(十九)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6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凝婉個子矮小,身嬌氣怯,放開嗓門發出的聲音仍是輕而軟,曦照的嗓音則是可以很柔可以很媚,可是提高聲音之後,又可以顯得很宏大很有威嚴。
“就算柔馨不是中洲國唯一的公主,僅是一個最普通的女孩子,在她快樂的時候打掉她的微笑,也是絕對不可饒恕的!”婉夫人據理力爭。“柔馨沒有資格做一個最普通的女孩子,她隻有資格做中洲國唯一的公主,所以她必須學會忍受一世不能真正開心!”曦照霸道發話。
“你知道我最欽佩你哪一點?”婉夫人忽然換了一個截然不同的腔調。
“什麼?”曦照呆了呆。
“就是以亂政始以德政終的決心。這麼多年,你確實愛民如子。”
曦照聞言麵露欣慰之色。
婉夫人話鋒一轉,“隻是陛下你愛民如子,卻愛子不如民!”婉夫人不留情麵的諷刺。“凡事不可過,過猶不及,災難潛矣。”
曦照帝一句也駁不出來,僵了一會兒,惱羞成怒道,“什麼過猶不及,我以女身稱帝,就是過分到曠古絕今!誰敢否認我們中洲國的國勢蒸蒸日上,強於任何時期!什麼叫災難潛矣!此乃妖妄之言,仗著自己肚子裏有點墨水,就來指點江山時局麼?”
因為沒有外人在場,婉夫人聽曦照說出如此霸道無理之語,立即頂撞回去。“曦照!我沒料到你走火入魔到這種地步!”
“我入魔?這麼多年,我一個人苦苦支撐,誰給過我一點安慰。我不入魔誰入魔。”曦照一對黑亮美目的的流轉到婉夫人臉上,目光中透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哀怨。因為曦照是女主臨國,所以淫亂宮闈這種流言絕對杜絕不了,曦照幹脆不去管它,任由刁民發揮想象力,但實際上,曦照自晴影將軍死後,身邊根本沒有任何男人。婉夫人對此有另外一想,曦照在流言一事上表現得這麼大度,並非因為她不在乎流言,她隻是不想被人知道她原來如此寂寞。
“我該走了,這麼晚了,這裏我也不宜久留。”婉夫人話語有些零亂,說完徑自去了,曦照沉默目送她離開。
宮女們聽爭吵聲止歇了,又看到婉夫人腳步輕曼地走出來,一起鬆了口氣。
“今天倒好,沒有砸什麼東西。”有個小宮女吐了吐舌頭,低聲笑說。這頭話音剛落,那頭一聲脆響,不知什麼大件瓷器被摔碎了。
***
婉夫人名義上是公主的教養嬤嬤,但實際上她在宮內甚至在整個中洲國的地位都舉重輕重,雖然她無心權勢名利,但她是唯一一個有能力有機會改變女帝曦照心意的人,地位十分超然。婉夫人是中洲國大才子軒轅聿的女兒,從小入宮,軒轅聿早亡,軒轅家隻剩婉夫人這點血脈。婉夫人的身世說起來也是極其孤苦,幼年雙親雙亡,也沒有直係親屬,長大後好容易找到情投意合心上之人,卻又被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下毒手殺害。如今,婉夫人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柔馨身上,隻盼她這一生錯失的柔馨都可以得到,快樂溫馨的童年,情投意合的愛人,還有布滿一生每個時刻的幸福心情。
***
曦照對後宮的治理並不嚴,她的道理就是,她是女帝,禁止男子出入後宮是沒有道理的,故此曦照帝的後宮絕非像曆朝曆代那樣隻有禦醫和得到特許的高官才可進入。同時曦照宮內無太監司職。
在宮內作業的宮女的父兄隻要到宮禁局登記妥當並且保證當日出入不滯留,就可進入內廷。
但也有年輕宮女的情人打著兄長的旗號混進宮來私會,曦照帝並非不知道,但隻要不鬧得過分,她均不予理會,前年還出過一樁一名未嫁宮女忽然懷孕之事,曦照帝非但沒有追究,隻叫放出宮去,叫家人好生相待,後來還親自為這位宮女主婚,借此顯示自己的寬宏大量。不過此事也被有心之徒視為曦照帝淫亂宮闈的證據之一。
中洲國皇宮唯一戒備森嚴決不許男子涉足的禁地就是公主柔馨的清於殿。
婉夫人由坤乾宮出來,走到清於殿門口,分列宮門兩邊的兩隊健壯武婢,一起對婉夫人行禮問安。婉夫人點點頭,溫雅地說,辛苦了,這才轉身進去,先去柔馨寢室看了一下,見她已按時睡下,正要走,柔馨張開眼喚她,顯出一臉委屈,“痛痛痛,痛死我了。”柔馨的聲音尖利又虛弱。婉夫人少不得上前好好撫慰她一番,摩肩順發,又說了一些奇聞軼事給她解悶,柔馨這才歡喜一點,婉夫人哄她快睡,柔馨點點頭答應。婉夫人這才出去。
柔馨聽婉娘出去了,這才又把眼睛張開,她一邊用手掌借著窗紙透進來的月光在床帳上玩手影遊戲,一邊在心裏想,我的媽媽要是婉娘該有多好呢!
正苦惱間,窗外傳來細微脆響,似乎什麼人正屈指叩擊窗棱,柔馨先是有點怕,後來好奇心占據上風,她跳下床,躡手躡腳循聲而去,篤篤,又是兩聲,柔馨確定是哪扇窗上發出的,立即過去,一把推開,然後她看到一雙愕然的眼,那眼裏有種很難言說的明潤光澤,令柔馨每次看見都有心醉的感覺。
“是你?”
小槳拉回正朝玫瑰花叢內縮的身體,一下站老高,直視柔馨,笑道,“除了我,還會有誰?”柔馨的寢室在清於殿正殿西側,後窗下有個不大的花圃,漢白玉雕雙鳳圍欄,欄內是盛放的玫瑰花叢,小槳半蹲著,豐豔的玫瑰花好像開在他的耳邊,等他站直身體,花枝擦過他的腿前後搖晃,依依不舍一般。
柔馨一邊高興一邊擔心,“你怎麼會跑來這裏的?你怎麼進來的?你還好麼?”小槳指了指高牆,“隻有正門口守著人,兩邊都沒有。”清於殿的東側和坤乾宮相連,南門為正門,西側有一道從棲梧山下一直通上來的小石階,北麵沒有現成的路,小槳就是從那裏爬上來的。
“但也有人巡衛,被逮到了可怎麼好?”柔馨急道。“我可管不了那麼多了。”小槳裝作灑脫的樣子順了順衣領,他的衣服因為在山林間摸黑穿行,已髒得不能再髒,還拉破了好幾處。“對了,你想我麼?”小槳放低聲音問。“什麼呀?”柔馨被這個問題嚇了一大跳。“我可想死你了。”小槳脫口而出,說完故作灑脫的擦擦臉,其實是要掩飾自己的臉紅。
柔馨的臉一下子紅透,這個小槳分明已經知道她是公主,怎麼還敢這樣沒上沒下?當和她麵說什麼想死她了,不怕她割他舌頭?
“給你!”小槳碰了碰忽然將頭垂下去的柔馨。
柔馨抬頭看到了一支草紮的蚱蜢,她顧不得害羞,驚喜地叫出聲來,“送我的?”柔馨開心地叫起來,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急忙掩住嘴,“謝謝你呀。”柔馨輕聲說,說完咯咯笑了兩聲。笑聲雖然短促又低微,但小槳還是立即聯想起那天在馬房他喂紅靈冰糖的時候,柔馨爆發的率性的大笑,令人想起煙花的綻放。小槳想,隻要柔馨可以笑給他看,要他幹什麼都是可以的。
“嗯。”小槳笑,“我怕你屁股又疼,你玩它可以分神。”他故意說出大煞風景的話。柔馨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被氣沒了,她一把抓過草蚱蜢,“哪裏像蚱蜢,根本不像!”她作勢要丟,但又不舍得,隻好一直作勢。小槳眯眼笑起來,“你覺得它像我小槳也沒關係,反正都送給你了。”